裴铮的聲音實在是太有辨識度了,而且那長長的歎息充滿了陰陽怪氣的味道,頓時讓屋子裡外的人大笑起來。
王自力的臉一下子就紅溫了。
就連一向最拿得穩的楊大姐也被裴铮這個陰陽怪氣給弄得“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音,不過又發現不太合适,強行忍了下來,不過桑瑜還是注意到了,楊大姐的嘴角壓得很抽搐。
王自力這個人最是愛面子了,被說用了桑瑜三年的工資他就已經很不自在了,現在還被裴铮說成是吃軟飯,甚至還有軟飯硬吃這麼難聽的詞,他真是一刻都忍不住了。
王自力一張臉漲的發紫,他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把一雙不大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樣,似乎想要對裴铮發脾氣。
可是,在對上裴铮那漫不經心中透露出來冷厲的目光時,他又慫了,立刻轉頭面向桑瑜,兩隻胳膊耷拉在身體的兩側,卻已經握緊了拳頭,看得出來,如果不是因為這裡人太多,隻怕現在這個拳頭就已經落在了桑瑜身上了。
王自力漲的通紅發紫的臉上露出了極為猙獰的表情,幾乎是從牙齒縫裡面擠出來:“我會吃軟飯?我王自力頂天立地一個男子漢會吃你一個女人的軟飯?我吐口唾沫落地都是釘,你要自行車給你就是,現在就騎着自行車給老子滾!”
王自力能這麼痛快的就答應了給自己自行車,甚至不用桑瑜把底牌拿出來就同意了,這實在是讓桑瑜出乎意料,想來都是因為裴铮的關系。
桑瑜微微的轉動目光,朝着裴铮的方向看過去,并不用特意的尋找,裴铮的身高讓他在一屋子的人中實在是有點鶴立雞群的矚目,不過,他還是站在最後面。
低矮逼仄的筒子樓裡充滿了陳舊的光線,他的面容被隐沒在那午後昏暗的氣息裡,隻能恍惚猜到他的注意力大概是放在屋子裡面因為分走了自行車而在撒潑打滾的趙鳳蘭身上。
正如屋子裡面的每個人一樣,看着這一場鬧劇。
不過這場鬧劇很快就在楊大姐的怒喝中落下了帷幕,一看這午休的時間過了,大家都趕着去上班。
桑瑜可是太了解王自力了,剛剛在衆人面前被落了這麼大的面子,還被生生的搶了自行車,他的心裡可是窩着一團火呢,不再趁着人多的時候再激他一下,把離婚的事兒落到實處,那麼這團火遲早是還要變成拳頭落在自己的身上的。
盡管現在的桑瑜可不會在乖乖的等着他打自己了,但是,重點是,他要是拖着不離婚桑瑜就得不償失了。
于是,趁着看熱鬧的人也散了,大家都要去上班的時候,桑瑜對着王自力喊了一嗓子:“王自力,我在廠辦等你,你要說不來開證明,你就不是男人。”
說完,她麻溜的下樓去推自行車,蹬着就上廠辦了。
不得不說,桑瑜果然是了解王自力,沒一會兒功夫,他就到了,黑沉着一張臉,拿着證明兩個人就去了婚姻登記處,下午沒過完,桑瑜就拿到了那張她證明她已經擺脫王自力的條子。
這個時候離婚證跟四十年後的紅皮本子可不一樣,現在的離婚證長得像是一張收據,随意得跟假的一樣。
站在婚姻登記處的外面,桑瑜把那張跟收據一樣的離婚證條子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這就離婚了?
她這就算是擺脫了王自力了?
怎麼跟做夢一樣?
桑瑜心裡面高興的幾乎一片空白,腦海裡面像是有光炸開,炸得她都有點暈暈乎乎的了,她忍不住伸出手使勁的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生疼!
果然不是做夢!
這可是她重生的通行證,她這輩子可是要好好的為自己活了!
就在桑瑜還在這裡因為自己成功離婚而興奮不已的時候,王自力蹭蹭蹭幾步的走到了桑瑜的身邊,黑沉着一張臉,張嘴就是狠厲的警告。
“桑瑜,你中午的時候可是演得過了哈,雖然是假離婚,你怎麼跟我和我媽說話呢?我可跟你說,你今天回去好好伺候伺候我媽?不然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一邊說,他的眼睛就看到了靠在桑瑜身邊的那一輛二八大杠,他上手就打算來搶車把。
桑瑜眼明手快的幾下子把離婚證塞進了自己的背包裡,一把就抓住了自行車的車把,然後用胳膊一拐就把王自力的手給别開了。
她快速的推着自行車走了幾步,跟王自力拉開了距離,半騎着車,另外一條腿撐在地上回頭對着王自力不假辭色:“這是我的自行車,而且我們已經離婚了,王自力你要是再動手動腳的話,我就去派出所告你耍流|氓!”
說完之後,她腳下一蹬,人已經跟風一樣沖了出去。
一直騎出去的好遠,滾燙的風把桑瑜因為緊張而冒出的汗全部吹幹了,她似乎才感覺到自己那飛到天邊的魂魄似乎才慢慢的歸位。
說實在的,從中午重生一直到剛剛拿到了離婚證,桑瑜都不算是太有真實感。
這簡直是太順利了,就好像是上一輩子所有的窩囊一下子都被拿走了,對于一個運氣一直不怎麼好的人來說,真的是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就這麼發生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剛剛直接怼了王自力。
這跟中午在筒子樓的時候不一樣,那個時候人多,特别是還有楊大姐這樣的中流砥柱在,她不怕的。
但是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在的時候,仿佛有粘滞的瀝青覆蓋在桑瑜的身上,她連呼吸的力氣都被剝奪了。
桑瑜就那麼開了口,跟溺水的人最後一次自救一般。
一開始她還是有點虛的,畢竟前前後後幾十年的陰影就壓在她的頭上,所以桑瑜故意把車子推遠了一點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