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瑜昨天離婚,今天要去工會房管科租房子的事兒在車床廠不是什麼秘密,所以一大早她就已經跟車間主任劉建設請了假。
劉建設是濱江木材廠最老的一批職工,技術硬,為人也是一副熱心腸,還是桑瑜的師傅的,當年自己在車床廠的時候,可沒有少受他的照顧。
現在她回了車間,劉建成看見她連忙詢問:“小桑,房子辦妥了嗎?”
“辦妥了,就是還要請一天假,好好的打掃一下。”桑瑜回着劉建設。
劉建設聽着桑瑜現在住的地方也點點頭:“那裡不錯,就是一樓有點背陰,可得好好的收拾收拾,你這兩天不用擔心廠裡面的事兒,隻管打掃屋子,先安頓下來才是要緊事兒。”
“師傅,還要一個事兒,我那屋子裡面沒有床闆,你看看幫我買兩塊纖維闆吧。”桑瑜琢磨了一下自己的錢又說:“不過這個月我沒錢了,先賒賬行嗎?我開了工資就給錢。”
在濱江木材廠下面是有家具廠的,裡面生産的家具銷往全國各地,品質很不錯。
床闆自然也是有的,而且都是實木的,又結實質量又好。
不過現在的桑瑜可消費不起這樣的東西,她就想着弄兩張纖維闆,除了做床闆之外,剩下的還能自己打兩個小櫃子。
而且劉建設的媳婦就是纖維闆廠的會計,找她買速度又快又放心。
劉建設一聽,立刻就包攬下來:“行,這有什麼不行的。你放心回去收拾屋子吧,我回去跟你師娘說一下,下午就給你送過去。”
不過他随後一頓,看着桑瑜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看看你過得什麼日子!自己身上連買張纖維闆的錢都沒有!你掙的工資呢?都給那王自力給折騰去了嗎?”
要不怎麼說老一輩的人眼睛就是毒呢,桑瑜低着頭,也在歎息,她也不知道為啥她上一輩會這麼窩囊。
劉建設看着桑瑜這瘦弱的樣子,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收了繼續訓斥她的念頭,低聲問:“這女人家手裡得把着錢,你看我們家,錢都在你師娘那裡,我可不敢翻天。你咋那麼笨!”
桑瑜點頭,承認師傅說得對,女人的手裡得有錢。
劉建設又說:“還有吃飯的錢沒有?開工資前來師傅家吃吧。”
桑瑜連忙搖搖頭,拒絕了劉建設的提議。
劉建設家裡雖然是雙職工,可是家裡有四個孩子。
老大倒是工作了,也在木材廠,是一個檢尺員,不過好像在談了個對象,準備結婚了,家裡上下都在準備着。
老二現在待業,等着廠子裡面有沒有崗位空下來還補個崗位;老三老四都在讀書,這麼多人吃飯本來就不寬松,現在要是再加一口人吃飯,那怎麼受得了。
桑瑜這個人,最怕給别人添麻煩。
“不用不用,師傅,我身上還有點錢和糧票,在大食堂吃能堅持到開支了。”
劉建設見桑瑜堅持不來,也沒有多勸,但是卻從工作服的内袋裡掏了一小卷錢塞進了桑瑜的手裡,桑瑜一看,是兩張十塊錢的大團結,被吓了一跳,又連忙推回去。
這個年代,一個普通職工的工資一個月才四十多塊錢,二十塊錢的購買力那是杠杠的,怎麼能随便收。
不過她沒有塞過劉建設,還是被劉建設給按住了,他說:“這是師傅的私房錢,你先給我保管着,等師傅沒錢買煙的時候找你要!”
桑瑜哪能不知道這是劉建設想要補貼和幫助她的借口,隻覺得鼻子發酸,眼睛也發漲。
她上輩子真是眼盲耳聾,那點心眼和見識都放在了王自力這個渣男身上,怎麼就沒有看見離開他之後,到處都是美好和真誠。
上一世多年被王自力和趙鳳蘭以及王濤的PUA,讓桑瑜就有一種極度的不配得感,總覺得自己實在不值得别人這樣對待。
她還想推讓,劉建設已經臉色沉了下來了,他皺眉:“幹什麼?你現在是要變成孤家寡人嗎?誰的好也不要,也不對誰好是不是?桑瑜啊桑瑜,你到底過得什麼日子,結婚這幾年已經結得不近人情了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你這個婚離得真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劉建設的聲音不算高,可是卻落地有聲,砸在桑瑜的耳朵裡,更砸在了桑瑜的心上。
這是桑瑜第一次在外人嘴裡聽到關于和王自力這段婚姻對于自己的影響,也是她頭一次審視自己上一世的窩囊到底是來自于什麼。
她發現雖然自己的心裡面是決定要重新活一次的,可是,因為王自力和那個糟糕到極點的家庭多年以來給她帶來的認知和習慣還殘存在她的骨子裡面。
他們就像是枷鎖一樣牢牢的壓在了桑瑜的身上、心上、以及所有的意識裡。
如果她想要大步的往前走,過自己的新生活,迎來自己的新生命,那麼這些枷鎖勢必要背全部抛的。
而如何抛開這些枷鎖,那就是從現在開始,從接受别人的好意開始。
沒有不配得感,也沒有惶恐,隻要大大方方的接受,然後認真的道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