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睡了，很少有人走動，除了小子醒了吃奶，張翠翠也睡了一會兒，把小孩緊緊的捆在身上，手裡攥着綁帶，就怕有人把小孩給抱走。

至于躺在床底下睡覺的瑛子，腰上也拴着一個繩子，那繩子就捆在李大牛的腰上。

火車站丢孩子可從來都不是少數。

火車終于緩緩停靠在濰坊站。

張翠翠緊緊抱着小子，李大牛則小心地解開腰間的繩子，把瑛子從床底下拉出來。瑛子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周圍的一切，顯然還沒完全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翠翠，你先别着急，我看看行李。”李大牛一邊說着，一邊開始清點随身攜帶的包裹。

張翠翠點了點頭，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懷裡的孩子。孩子已經睡着了，小臉紅撲撲的，呼吸均勻而平穩。張翠翠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姿勢，生怕驚醒了他。

“我收拾好了，這是終點站，等人都下去了我們再走，不用急。”李大牛背起一個大包，手裡拎着一個大包，還有一個包等等會兒也得拎着。

“行，那你把那個帶子給我，我牽着瑛子。”小子睡着了，要不然背着更省力，這樣隻能抱着他。

“先找個旅店休息一下，明早還得趕車呢。”李大牛說道。張翠翠點了點頭，她已經很累了，但想到馬上就能回到老家，心裡又充滿了期待。

他們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幹淨的旅店，開了一個房間。房間不大，但很整潔，有一張大床。

第二天一早，他們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孩子已經醒了，張翠翠把他抱在懷裡，瑛子拉着媽媽的手，李大牛則背着大包。

他們趕到汽車站，買好了票，上了車。車裡的人不多，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孩子在張翠翠懷裡不安分地扭動着，李大牛趕緊從包裡拿出一個玩具，遞給他。

“别鬧，一會兒就到了。”張翠翠輕聲哄着孩子。

早上走的早，旅店的人還沒過去收拾房間。張翠翠想起兒子在那床上拉了一大包，也隻能給人包起來放那。

這和上輩子真是一模一樣。

“大牛，我們就不回東北了吧？東北冬天冷的要命，還掙不着錢，大姐的房子也不是我們的，住在她家還是不方便。”

夜裡睡得不好，張翠翠想了很多。

東北這幾年，開始在娘家姑姑那邊住的還挺方便的，就是抓生育抓的緊，這才奔着李大牛的大姐換了個地方。

換了個地方大姐家蓋了五間房子，借了兩間給李大妞住，但這房子還是人家的，終歸是不方便。

“翠啊，大姐家房子是瓦房，你覺得不方便，我家是稻草房你又看不上，你這你這怎麼想的嗎？”

坐在車上，李大牛也說了實話，不知道張翠翠這幾天到底想的什麼。

“那你說，過幾年大姐家男外甥結婚，我們這房子不得騰出來，就算我們住不了那麼久，我們住着。家的房子，你看大姐那個臉，好像我們欠了他們家什麼，多大的人情似的。都忘了，這房子還是你幫着他們蓋的。你忘了？你幫他們家蓋房子跑大圖，身上青筋弄的大疙瘩都忘了？”

大姐家房子，還真是李大牛出大力幫着蓋的。

不知道大姐怎麼想的，本來在另一個地方有房子，有地，非要換到一個新地方來，這房子得蓋地基得挖吧？李大牛大夏天的就穿個小褲頭給他們刨地基，那東北那個土那個厚，汗是噼裡啪啦的往下淌。

人出了大汗，不能馬上被冷風吹。

大姐夫在外面喝酒吃肉，回來拍着胸脯說他有福氣，有小舅子給出大力，他就是個不出力的人。

偏生李大牛心眼兒窄，聽了這話心裡不舒服，那身上的汗一激靈就激到皮膚裡邊去，青筋激出了不少大疙瘩。

上輩子和大姐家的關系也沒處好，後來大姐夫給李大牛找個活說是編什麼簾子給什麼單位，人家給錢，這錢過了五六年也沒要下來。

最後也不知道錢有沒有，反正大姐過了幾十年也沒說。

想到這些張翠翠又生氣，再過六年，除了兩個孩子長大了，錢是一分沒攢着。

孩子上學還是個問題。

所以說大姐家是在鎮上安家，可這個鎮是個新鎮，什麼東西都沒有。

大姐夫也不是正式工，好在落了戶，糊裡糊塗的三個孩子上了學。

這輩子，堅決不能在東北再耽誤五六年了。

等等，現在戶口農轉非還得花錢？

張翠翠記得瑛子時候是個聰明的小姑娘，在老家跟奶奶待了兩三年，又回東北上了一年級。

等讀到三年級又跟着回老家，結果是留了一級讀二年級，那時候瑛子就沒那麼靈性了。

“我讀書不好？你在火車上把我的數學書給撕了，我都記着。你讓我回來讀二年級，要不是讀了兩次二年級，我早就去讀大學了。說我因為教後面的姐姐，我讀書就不好了，那你們也沒給我教這個心眼兒呀。”

“别人都上輔導班，我跟弟弟從來沒上過輔導班，我們學習怎麼樣？是，家裡沒錢沒錢，你們也沒攢出來錢，錢得出去掙！”

…………

張翠翠又想起來瑛子說過的話，說的還真是挺有道理的。

早年讀大學學費還便宜，就業壓力還沒那麼大，是這個詞兒吧？

上輩子瑛子沒讀成大學，高中畢業就去服裝廠打工了，那時候都過了2000年，工資才100來塊。

小城市真是發展的慢，比起大城市真是差遠了。

“翠啊，你在想什麼呀？”

“我想去北京看看。”

“啊？你發呆了，你耍彪呀？你去北京幹什麼？”李大牛真是驚了，怎麼好好的說起來去北京了？

“我聽人家說北京80多年前就有電燈了，在老家還是沒有燈，我就是想去看看。”看看北京和這個小城市有什麼區别。

“那人家是北京，咱是什麼地方？咱這是山村，山旮旯。北京是電燈電話樓上樓下，咱村裡還是稻草房呢，你和北京能比嗎？”

是啊，不能比，比不了。

張翠翠想起來，上輩子女兒去了青島讀大學，回來的時候跟自己說，不去青島看看，真是不知道什麼是差别。

女兒畢業的時候去北京參觀，回來的時候更是贊歎不已，人家那地方就是好，不說差了100年，也得差了80年。

可不是老家到了90年代才通電，北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