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睜開眼,眼前就已經是一片廢墟了。
它擡頭向四面望去,天空渾濁黯淡,像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透過霧氣向深處看去,也隻能看見一片虛無的空間。
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這是什麼地方,但它心裡卻始終萦繞着一種格外焦躁的感覺,仿佛身體中心空出了一個大洞,冷風從中間穿梭,隻能帶來無盡的空虛。
扭動巨大的身體,它看見自己黑色的身軀上裂開了一個個鮮紅的傷口,但仍要往前走,它還要找…找到什麼……
倒塌的牆壁和石柱壓在身體之上,它憤怒地揮舞觸手将這些障礙紛紛碾成齑粉。這個空間正在劇烈搖晃,但它仿佛什麼也沒察覺到似的。
突然,眼角餘光好像注意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
它轉過視線,看着那個在自己的身邊顯得無比渺小的生物,頭上長着醜陋的犄角,滿臉都是惡心的毛發。
四目相對之後,從那個方向突然爆炸出刺眼的光芒,并且逐漸向它擴大。
它生出一種被挑釁的暴怒,巨大的觸腕席卷着碎石土塊朝光亮的方向狠狠砸下。
然而,随着“叮——”的一聲脆響,那根粗大的觸手卻被光球在半路攔截。接觸到觸手的光球迅速膨脹,很快就将它整個包裹在其中。
它憤怒地不斷用身軀和觸手拍打這個光圈,随着它劇烈的抗擊,光圈不僅毫發無損,反而在逐漸縮小,不斷向内擠壓它的身軀。
塵土飛揚如同一場可怕的沙暴,碎石和那些殘垣斷壁更是向四周飛濺。
直到光圈到達某個極限,籠中發出震天的痛苦吼叫,光圈外圍的光暈好像電壓不穩的燈泡一般閃爍兩下後,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連同那隻巨大的怪物。
·
無數光點從眼前飛掠,它被困在這個光圈當中。
不斷收縮的光圈擠壓着它巨大的身體,在肉.體破裂血肉飛濺的痛苦當中,它終于從記憶裡想起控制體形的方法。不斷蜷縮自己的身體,讓它越來越小,恍惚間就好像回到了還未出生的時候……
蜷縮身體漂浮在沒有一絲光線的黑暗世界,幼小的生命逐漸形成感知。
它突然感覺有什麼溫暖的液體正在一遍一遍沖刷流淌過全身上下。陌生的溫度起初還讓它有些不适應,不自覺抱緊身體。但慢慢的,它嗅到了什麼熟悉的味道,忍不住舒展開來,朝那個方向靠近。
令它懷念喜愛的時光很快結束,身上在某一刻突然沒有水流流過,氣味也漸漸遠去,它在一種惶惑不安的心情下掙紮着睜開雙眼——
這是一個泛着溫暖黃色光暈的小小空間,不遠處,金黃的水池中心,有一個黑色長發的少女趴在一塊乳白色石頭上。漂浮在水面的長發像海草一樣向四周彎曲延伸,少女平緩輕微的呼吸聲顯示她正在陷入一場夢鄉。
它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一個名字自然而然浮現在腦海當中——唐雨。
少女不聲不響地趴在遠處,它突然迫切地想要接近,卻在原地狠狠摔了一跤,骨碌骨碌一股腦往前滾去,撲通一聲掉進了池水中。
它不得不在水池底下掙紮着撲騰自己那幾根纖細短小的觸手。
等浮上水面後,又有些郁悶地看着自己在水面上倒映出的小小影子。
奇怪,總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