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玄青被華殊卿灌下藥後,意識一片模糊,恍惚間心中隻剩下了難以置信:他就這樣被華殊卿殺了?
窒息感消失後,華玄青發現自己站在自己家院子裡,院中陽光明媚。他有點恍惚,低頭看看——好像是變成了魂魄,連自己都看不見自己的身體。
然後他看到了自己。
眼前,隻有五歲的華玄青從屋裡跑出來,拿着風筝出去玩了,後面跟着當時七歲的華雲卿。
這是…看到了童年嗎?華玄青看着當初的自己,很是感慨。他忽然想起來——華雲卿童年的記憶模糊到幾乎可以算沒有,而且少數記得的細節也與他記得的大相徑庭。也許他正好可以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誰記得的童年才是真的…
華玄青向屋裡“跑”過去——他自己覺得更像是飄了過去。他發現自己居然能從門縫進屋…算了,大概是真死了。華玄青正要往華雲卿屋子的方向走,卻聽到父母屋子的方向傳來一陣打鬥聲。華玄青愣住了,立刻調轉方向,卻不知道被什麼擋住了,根本過不去。不光有打鬥聲,還有争吵聲。忽然門開了…
華殊卿和殷冉出現在眼前。
華玄青那一刻真的是吓到尖叫,他剛剛接受了自己看到了童年的事實,結果現在看到了成年了的華殊卿和殷冉。他第一時間以為他們兩個也想他一樣,剛要跑,卻發現…
這也是童年的一部分!
這麼說,華殊卿和殷冉真的用某種方式回到了過去,而且出現在了他們的童年裡。可是他并不記得小時候見過他們倆啊…
但華玄青是記得這一天的。因為就是去放風筝這一天,玩的時候華雲卿失足落水,還是華玄青回家喊了父母才把她救上來。不過華雲卿也因此發了好幾天高燒。華玄青記得很清楚,不光是因為他吓壞了大聲呼救,也是因為後面幾天,華雲卿發着燒,他們父親卻說她不好好練武功,又是訓斥又是責打,華玄青也記得很清楚。
華玄青跟着華殊卿和殷冉,繞路走到了河邊,果然看到當時的華雲卿和華玄青在放風筝。不過華殊卿和殷冉躲到了一邊,沒被他們發現。
果然不久後華雲卿掉到了河裡…
華玄青一邊呼救一邊往家裡跑…
華玄青剛一離開,殷冉就從藏身的地方跑了出來,把華雲卿救了上來。華雲卿還在嗆水,華殊卿和殷冉帶着她,快速離開了。
華玄青看傻眼了,不對啊,這不對啊!明明父母來了之後把姐姐救上來了啊,這下華雲卿被華殊卿帶走了,河裡豈不是沒人了?他趕緊回想一下,他清清楚楚記得,他帶着父母來的時候,華雲卿還在水裡掙紮。
現在他得決定,是去跟上華殊卿,還是留在這裡等小時候的自己帶着父母過來。忽然,他在水裡翻騰的水花中,又看到了華雲卿。沒等他再次從驚訝中緩過來,就看到父母趕過來救人了。
沒什麼可猶豫的了,華玄青趕緊追上華殊卿和殷冉。怎麼會有兩個華雲卿?!那個剛剛被父母救上岸的,和現在殷冉背着的,怎麼可能都是華雲卿?
不久後華玄青意識到,他和華雲卿的記憶,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出現不同的。但現在他隻是呆呆看着殷冉背着華雲卿,華殊卿走在一邊,乍一看有點像一家三口。
等很久之後,華玄青回到現實中後,看着華殊卿和殷冉帶着華雲卿離開江家時,立刻就想到了這一幕。
時隔這麼久,似乎重現了。
華玄青就一直跟着他們。華雲卿剛從落水的驚吓中恢複過來時,反應卻讓華玄青感到很異常。
他記得那時候,華雲卿恢複過來就喊着爹娘。可是現在,華雲卿隻是看着華殊卿問她是誰,仿佛并不記得自己的父母了。
華殊卿的反應更加奇怪,她也絲毫沒有提華雲卿的父母,隻是說以後就是她和殷冉照顧她了,管他們倆喊哥哥,姐姐就好。
華雲卿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但她很快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一切,好像她徹底失憶了,忘掉了之前那七年。而且眼前這兩個人似乎對她來說也并不是陌生人。她變得很黏華殊卿,總是跟着她。那天下午,華殊卿和殷冉就帶着華雲卿去了附近的小鎮子,夕陽下,華雲卿拉着華殊卿的手,另一隻手裡拿着殷冉給她買的糖葫蘆,走在華殊卿和殷冉中間。華玄青看到這個場景竟然莫名有些傷感。傷感的似乎也不隻是華玄青,華殊卿的眼眶也有些紅,蹲下身抱了抱華雲卿,華雲卿依戀地偎在華殊卿懷裡。華玄青隐隐有種感覺:這怎麼有點像久别重逢。可是當時的華雲卿從沒見過他們…
華玄青在旁邊看着他們,一天天過去。他也忽然就搞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個仍然在華家的華雲卿,和在華殊卿身邊的華雲卿,就是同一個人。但這樣,她的記憶可以說有兩個軌道。其中一個和華玄青的記憶一樣:一直在華家,在父母身邊,落水隻是一個小意外;而從落水時出現的第二個記憶軌道,則是被華殊卿和殷冉撫養長大的記憶。兩種記憶是互通的,一個軌道上的記憶會以夢境的形式出現在另一面,就像他看到和華殊卿,殷冉在一起的華雲卿,時不時就做噩夢夢到自己挨罰,被罵。而華玄青仔細一回憶,在那個時候确實發生了這些事。他也終于明白,從小到大華雲卿為什麼會做一些奇怪的夢了。他記得小時候華雲卿對他說,她在夢裡要比醒着的時候開心的多。原來如此。
華玄青也看到,華雲卿和華殊卿,殷冉在一起,真的過得更開心。華殊卿帶着華雲卿過上了幾乎隐居的生活,這裡人很少,華雲卿的玩伴也不多,但就那幾個玩伴都和華雲卿很合得來,比起華玄青記憶中經常欺負人的兒時玩伴,不知道要好多少。這裡沒有人對華雲卿冷嘲熱諷,也沒什麼讓她害怕的,華殊卿和殷冉照顧華雲卿也從來不嫌煩。華雲卿不像他記憶中那樣很少說話了,經常興奮地和華殊卿講她遇到的新鮮事,華殊卿也從不敷衍。殷冉也教華雲卿武功法術,不過從沒有責罵過她,華雲卿學的甚至比記憶中更要快。華玄青都有些羨慕了。華雲卿明顯比華玄青記憶中要幸福的多。看着華雲卿逐漸長大。他看到的不是他最熟悉的那個察言觀色,小心翼翼,遇到别人第一反應是防備的華雲卿了——
原來,如果華雲卿小時候被好好愛護過,會是這個樣子。
華玄青在這之前也一直沒感覺華雲卿的性格受到過什麼摧殘。但這次他忽然發現,原來華雲卿應該是這樣的,應該是開朗的,不思慮過度的,不會總是在深夜偷偷哭,也不會總是疲憊絕望地歎氣的…
不好。
華玄青想到這一點,覺得簡直晴天霹靂。他和華雲卿的記憶開始變得相符時,就是他們的父母被控制的時候。說明華雲卿記憶的兩個軌道最終還是變回了一個軌道,而且就是在他們的父母變成傀儡之前!華玄青感到害怕了,他其實是希望華雲卿能一直這樣快樂地活下去的,不要再回到他記憶中的生活了。
他所看到的一切又開始加速,轉眼間,居然就到了那個時候。
那是華玄青唯一一段離奇模糊的記憶。他的父母到底是怎麼變成傀儡的?他到底記不清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