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疑問擲地有聲,整個廂房安靜得隻能聽到呼吸。空氣仿佛凝固,壓得人喘不過氣。
屋檐墜挂的風鈴,逐漸随風瘋狂喧嚣,遮掩了這如死水般壓抑的氣氛。
兩人之間隔着的頰紅紗簾,此刻也紛紛飄起。跪坐在地的少女,難得窺見太子一片衣角,嗅到他身上寡淡清苦的藥香。
岑柚這次回了頭,四目相對,少女下意識垂眸,慌亂地躲開了那熟悉的褐眸。那雙眼睛望着她時,永遠這麼徹骨涼薄,輕易便能讓她的心尖泛起細密的痛意。
恰似過往無數個難熬的瞬間。
“玉錦,”高座上的人神色漠然,聲音毫無波瀾道,“今日你犯了兩個錯。”岑柚所處的位置偏暗,大片陰影将他半身籠罩,模糊了情緒。
岑玉錦不用擡頭,便知那人挺直脊背、端坐如松的模樣,甚至記得他右手仍反複把玩着那枚玉扳指。
那枚玉扳指精緻至極,羊脂白玉雕刻着繁複雲紋,間隙處還嵌着綠松石。
岑柚緩緩起身,玉手輕輕掀開幕簾,一步一步,朝着她逼近。
今夜實屬邪風入境,吹得岑柚心煩意亂。看着眼前倔強的岑玉錦,更是眉間隐隐作痛。他不願在花燈節回想起那些糟心事,隻想盡快解決掉眼前棘手的麻煩。
不知何時,一片陰影落在岑玉錦眼前,威壓混着愈發濃烈的藥香,逼得她渾身顫抖。
岑柚微微俯身,冷冽的目光直直落在眼前人的發頂。
“其一,稱謂有誤。其二......”岑柚的聲音逐漸低沉,俊眸微眯,語氣危險道,“岑玉錦,别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本宮勸你,最好在浪高百尺前收手。”
此話落地,岑玉錦原本低垂的頭猛然擡起,雙目因震驚而劇烈顫動,罔顧禮法,啞聲質問道:“......你懷疑我?”
這般不可置信的語氣,似鴻溝般将兩人的距離推的更遠,讓她如鲠在喉。
“呵,”身着玄衣錦紋的太子輕嗤,語氣帶着嘲意道,“岑玉錦,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在做你的春秋大夢?”
這句問話同巴掌一樣,重重拍在岑玉錦的臉上,讓她感到火辣辣的痛。岑玉錦隻覺胸中有氣翻湧,幾近沖破胸腔呼之欲出。
她正欲張口反駁,腦海中卻忽而閃過一俏影。那俏影似乎正笑着向她招手。瞬間,岑玉錦到了嘴邊的話,此時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送客。”太子回身甩袖,穿過侍女挑起的頰紅紗簾,端正坐好。他面朝燈火通明的遠處,對身後之人,再無半分關注。
原先守在門前的侍衛,規規矩矩地站到岑玉錦身側,語氣恭敬道:“殿下,請。”岑玉錦雙手布滿虛汗,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朝着那人的背影輕聲呢喃道:“阿枳......”
茶杯落地的破碎聲響起,是警告、是最後通牒。
一滴清淚劃過伊人頰,同那茶杯般落在地上,碎成幾瓣。
*
遠處石台,再度熱鬧起來。
經過幾輪的比試,陳寶嫣順利走到了最後。她憑借着禦風術混着瞬移術的技巧,總能在關鍵時刻,給對方緻命一擊。
這看的觀衆叫一個眼花缭亂。那抹淺黃影在場上衣袂翩翩,引得大家夥連聲叫好。陳寶嫣也在這如浪潮般的歡呼聲中,興緻高漲,一場場比試下來,當真有些快意江湖的味道。
隻見她劍尖輕點,最後那人踉跄幾步,狼狽地跪倒在地。陳寶嫣見此嘴角揚起,收了劍站在石台中央,看着手下敗将灰溜溜下場。
完美。陳寶嫣心下歡喜。最後的對峙,隻需她賣個破綻便能抱得美爐歸了。
至于陳大小姐的親事,既然她自己選擇以這種方式結緣,那陳寶嫣也不好評判。
最後的對手竟身着長袍,步履緩緩登上石台。個頭足有一米八,寬肩窄腰、氣度非凡,面上卻帶着和煦春色,正禮貌朝陳寶嫣作揖。
陳寶嫣自然地回禮,目光不經意向台下一掃,便能看到一排排的星星眼。
兩個俏人比武,多養眼啊。衆人流口水道。
“在下顧輕寒,請多指教。”對面那男子聲音溫和,謙遜有禮。
這個姓氏妙啊,陳寶嫣聞言眼前一亮。還未來得及打量其片刻,她便同樣作揖道:“在下章箐,還望不吝賜教。”
兩人你來我往甚是和諧,面上一派風平浪靜。可陳寶嫣卻犯了愁,難道說眼前這位顧公子也是沖着這丹爐而來?
若是如此,還能分出勝負嗎?陳寶嫣苦惱地朝武器架走去,這裡離衆人更近,閑言碎語難免傳入陳寶嫣耳中。
“那是顧公子吧!”有人激動道。
“顧公子?哪個顧公子?”
“哎呀,還能有誰?就是典史大人家的長公子啊。”那人語氣急促,慌忙踮腳尖朝顧輕寒處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