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場。”陳畫屏側頭對着管家道,順道狠狠刮了顧輕寒一眼。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少年的神色中帶着點心虛。
“是,”管家聽命,上道地朝顧輕寒作揖道,“顧公子,請吧?”顧輕寒見此也不好說什麼,輕輕拂袖下了場。走到最後一階時,他憂傷回眸,卻隻能瞧見心上人的背影。
趁着場上隻剩兩人,陳寶嫣語速飛快道:“速戰速決。”偏着頭和對面的陳畫屏對視,那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佛要把她看穿。
陳大小姐倒是個爽快人,将顧輕寒擱置在旁的長槍用腳勾起,握在手中。槍纓在空中劃出一條紅痕,槍刃直指陳寶嫣,在夜晚泛着幽光。
鐘聲響起的一瞬間,陳畫屏右腿後撤,槍尖不斷點地,作蓄力狀。陳寶嫣眸光一凝,盯着那槍影,待長□□來之時,迅速側身後撤步,躲開這利刃。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吃虧,手中這把木劍殺傷力幾近為零。趁着陳畫屏順力最後一刺,她木劍往長杆貼去,劃出刺耳的聲音。
陳寶嫣手部發力,徑直朝對方握緊槍杆的手削去,這期間甚至摩擦出點點火星。持槍人見此立刻壓槍,奈何劍身緊壓槍杆而行,強迫其無法脫身。
“哈!”槍身忽而反力彈起,翹飛陳寶嫣手中木劍,趁其不備劃弧反砸其劍脊。陳寶嫣心中大呼不妙,腳步生風繞陳畫屏身後而去。
步履急促,随着陳畫屏再次槍尖點地的空擋,陳寶嫣直接發動全身力量,瞬移至其身後,雙指蓄力刺向陳畫屏的定身穴。
陳畫屏這人機敏,察覺背後有異,側身揮槍直去。然而,陳寶嫣雙指間忽生風刃,就在陳畫屏轉身的前一刻,風刃恰到好處落在穴位點。
此舉力度不輕,由于變故突生,兩人皆未察覺。直至陳畫屏手中長槍落地、劍刃點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兩人才仿佛大夢初醒,額上都不免上了層薄汗。
陳寶嫣沒有猶豫,翻手将木劍一挽,劍尖對準其心口。待塵埃落定時,兩人不約而同發出一聲輕笑。
“章公子,本小姐願賭服輸。”陳畫屏揚起一抹釋懷的微笑,朗聲道。
“是章某險勝。”說話間,陳寶嫣玉手擡起,替她解了穴。
“嘶——”陳畫屏忽然倒吸口冷氣,另一隻手用力揉着肩部,龇牙咧嘴道,“章公子下手當真不留情面。”
陳寶嫣有些尴尬地看向自己的指尖,那處隐約間還帶着酥麻感。那道風刃,真是出乎她意料。念及此,她愁緒一起,這具身體似乎有自我保護機制。每當自己遇避之不及的危險時,靈力自然而然乍洩。
“罷了罷了。”陳畫屏擺擺手,将頭上早已歪斜的金步搖取下,握在手中。她目光炯炯地望着眼前的俏人,爽朗笑道:“公子實乃俊傑,本小姐佩服。既然公子無意娶親,不如你我二人交個朋友,來日若有難處盡管來陳府找我!”
酣戰幾場,陳寶嫣自覺快意,不覺間帶上了些江湖人的豪氣。她嘴角帶起一抹微笑,遂禮貌作揖道:“能與陳小姐為友,是章某之幸。”
“好了,别說客套話了。”陳畫屏頗為嫌棄地搖搖手。她望了眼台下聚着的人群,又擡頭瞅見那輪高懸的明月。
“宵禁時間要到了吧?”陳畫屏忽而開口,頭朝陳寶嫣那處偏了偏。
對了,宵禁!陳寶嫣眼神倏爾清明,冷靜掃了眼台下,原先聚着的和西堂弟子早就不見了蹤影。她下意識朝糖水鋪門前看,那抹明綠色的身影還在那處,未曾動半分。
“多謝陳小姐提醒,章某就先告辭了。”陳寶嫣面上浮起一抹微笑,将那丹爐抱起,又朝陳畫屏颔首,這才離去。
陳畫屏看着那淺黃背影入了迷,嘴角的弧度始終沒有落下,眼神勾勒着離人的背影。
花滿城燈下,照亮三人,卻獨不照他。顧輕寒面上帶起一抹苦笑,陳娘何不憐卿?
漫步在回和西堂的路上,陳寶嫣和李嘉阮兩人談笑甚歡。就如同李嘉阮所言,師父帶起面具時,正似放下那駭人的冷漠,更似血肉之軀。
即便是帶着些英氣的眉眼,李嘉阮仍借着月光窺得她眼中溫柔一隅。她嘴角揚起的弧度,像在夜晚安眠的暖陽,熏得他心暖暖。
她是他眼中特别的人,自見到她那刻起,直至百年之後,依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