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娘子,時辰夠了吧...”
一清早太陽沿着窗棂攀升,一抹光無餘全灑在臉上,晃得眼睛生疼,但是為了避免被再挑錯處,尊勝隻好隔一會輕輕眯一下眼睛,睫羽半垂能遮擋幾分。鬓邊沁上汗水都不能作聲。還是侍奉一邊的八寶實在看不過眼,鼓起勇氣小聲提醒。
嚴肅婦人頭發緊束,像要快把眼皮提拉起來,鷹隼一般的雙目上下掃視,最終手中的戒尺打上了尊勝的腿面:“娘子不要晃,夫人請卑下進來教導娘子,為的就是最快出成效,娘子從那地方出來,滿京師多的是人盯您的不是,到時候拿了錯處笑話申國公府家教不嚴,娘子樂見麼?”
“再者,在卑下面前晃晃腿沒什麼,可是進了皇城,昭儀娘娘高座之上瞧得一清二楚,看您這樣一定治一個不敬之罪!前幾日娘子由于飲食不當,卧床耽擱了幾日,更要打起精神!不要犯懶!”
尊勝脊梁挺得比房梁還直,頭頂白瓷碗,雙手微微展于身側保持平衡,聞言深吸了口氣,努力控制住站了太久的腿不打晃。
嘉月館再有錢不會好吃好喝供給灑掃婢仆,幹硬胡餅佐以醬菜是常事,運氣好有客鋪張浪費所剩,樓中人搶着吃,尊勝不情願,進了申國公府如常飲食了幾餐便不耐受,上吐下瀉,卧床清淡飲食了幾日才轉好,是以今日也有些體力不支。
況且尊勝儀态原本沒得挑,甚至很出衆,旁人絕想不到這是糠菜養出來的女郎,她是風骨美人,站着就是株風流又莊嚴的牡丹,貴氣逼人。
但這樣不行,這份慵懶閑适太打眼,正如韋夫人與孫娘子所說,進了金殿如同回自己家,昭儀娘娘會高興麼。
不年不節沒什麼機會進宮,掌管宮阙的高昭儀也不是什麼閑來沒事愛耍威風的人,不愛召女眷進來。
但韋家先一輩大娘子在宮中,是故去先皇的太嫔,知道家裡找回來個孩子多半會宣見,于是禮儀也要先學起來,而且一定要快,一天三練,一練兩個時辰。
尊勝這陣子早起晚歇,兩眼一睜就是學,人都瘦了一圈,但顯然孫娘子還是不太滿意。
陽光越熾,尊勝臉色反而更蒼白,尊勝不能向她求情,不然會引來更嚴厲的責罰,八寶拿着巾子不住給她揩汗,忍不住道:“孫娘子,娘子再不梳理,夫人過會兒怕是要來催了,萬一到時候耽擱...”
話沒說完就被孫娘子的淩厲眼神制止:“好了,我心裡有數,娘子今天就先到這兒吧。要是晚間趕得回來也是要練習的。”說着躬身告退。
發絲被打濕,呼吸也不勻,尊勝坐在胡床上挑選:“今天去王尚書家的馬球會,雖不下場,衣着也要輕便才好。你阿兄那裡有消息了麼?”
韋夫人撥給尊勝的女侍不多,八寶是她們的領頭,她年輕愛說笑也愛親近尊勝,于是這些貼身事基本上都是由她上手。
她诶了一聲,從其他女侍手裡接過衣裙幫尊勝穿上,一邊整理一邊道:“我阿兄去了嘉月館打聽,遇到個叫阿蠻的女郎,自稱和娘子同屋住,說那隻白狸在娘子走後不久就被人領養去了,像是不愁吃穿的富戶。”
尊勝擡起頭任由八寶整理,搖了搖頭:“那隻白狸的上任主人也是富戶,照樣遺棄,可知道是哪戶人家帶走了?”
梳洗打扮起來,绾了交心髻,換上丁香紫袒領半袖,寶鹿紋樣鵝黃間色裙飄逸,朱色唐錦腰帶将腰圍的盈盈一握,半披木槿色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