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韫咬牙催馬追随,此時她眼中所有東西都消失了,隻有那隻鹿,她緊緊盯着。
可就在她将追上時,身下馬匹突然一矮,自己便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她緊急中一隻手拉住馬缰,半個身子還挂在馬身上,就當以為要脫險時,拉着馬缰的那隻手突然吃痛,慣性般不受控制松開了手。
趙長韫重重摔倒了地上,雖不至于受重傷,但渾身沾滿泥土,她的馬低鳴着甩着馬蹄跑開半丈遠。
此時尊勝已經好整以暇站在樹後,笑看這場好戲的發生,雙眼眯起來像隻得意的小狐狸。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但很不幸的是,她不是君子,且秉持有仇趕緊報的信條。
她倒不擔心趙長韫的傷勢,此處她觀察過,地面覆蓋的草極多,且泥土柔軟,從馬上摔下來不會給人造成太大的傷害,就是身子會疼上幾天。
趙長韫強忍疼痛,甩着手掙紮站起身,箭囊和剩餘的箭散落一地,她仍不死心,拿起弓對準樹後露出的半隻鹿屁股,就在箭将射出時,地面與什麼東西發出微弱的碰撞聲。
尊勝忙借縫隙看去,趙長韫驚叫,原來是她衣裳下擺濺上了馬糞。
方才的疼痛沒叫趙長韫變臉色,可現在她滿臉通紅。
她最好面子,本想風風光光赢得比賽,可現在,就算獵物再多沒用了。她在長安交惡者甚多,她們肯定會借自己身上的髒污大肆宣揚,甚至嘲笑她為了出風頭,打腫臉充胖子。
趙長韫聞到自己身上傳來陣陣惡臭味,加之身體疼痛,一急之下便暈了過去。
尊勝跑過去探她的鼻息,發現還活着,便起身定定觀察四周的樹。
這裡除了趙長韫和她,還有第三人。
她在趙長韫身邊發現了一顆不起眼的石子,方才射中趙長韫的應該就是它,根據射中的角度和方向....
尊勝走向剛才她躲藏的樹旁邊的一棵,更為巨大茂盛的。
她擡頭向上看去,仰頭之時,突生某種難以言明的暈眩,仿佛在之前也曾親臨過這樣的場景。
一個青年背靠枝幹坐在樹上,一條腿蜷起,另一條自然垂下。
曾經視線内捕捉到的那抹紅色仿佛也能對應上。
如今隔着層層樹葉也能在遮天蔽日的綠意看清他的臉。
青年穿了件月白色的翻領胡服,領口處立獅寶相花紋泛着沉着如海色的藍,與耳邊搖晃的金耳珰相映,在他臉上照出一片如湖泊般幽幽盈盈的光,幾縷發辮垂在胸前,還有絲碎發擋在鬓邊。
尊勝認出他了,項淩。
風吹樹葉搖晃,項淩咧着口白牙笑着,眼睛攝人,如琉璃碎裂華光彌落眼底,眼尾下垂處還泛着淺淡紅暈。
“我見過你。”項淩看着她道。
尊勝心跳慌亂,她疑心自己的所作所為都被他看了去,要是有目擊者告發她...尊勝暗地握緊拳頭。
她揚起笑臉問:“敢問郎君是?小女眼拙,好似不認識您。”
項淩反問:“你不認識我嗎?我們見過。”
尊勝沉默,剛想回答時,不遠處傳來聲音。
“誰在那邊!”那邊好像有人看到倒在地上的趙長韫,正朝這邊過來。
尊勝心中一急,她絕不能被發現,也不能發出任何聲音,隻好站在原地,用眼神四下搜尋藏身之處,可是根據那人的距離角度看,但凡自己走動一步,就有被發現的風險。
“韋娘子。”項淩拍了拍自己身邊空着的位置,朝尊勝微微笑道。
尊勝面色微沉,本來就看項淩不順眼,現在更是覺得他此舉是趁人之危。
她心中咬牙切齒,但沒有表現出來,臉上還是從容平和的表情,輕聲說道:“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