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翁歎了口氣,在項淩府上當差真是絕好的活計,他腳程不如項淩,急急追在後面道:“阿郎!天還未暖和,要用熱水。”
項淩沖洗完後,拿過架子上搭着的幹淨衣服,王翁問道:“阿郎可要進宮?”
項淩看眼外面天色:“還早,不必着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可有發生什麼事?”
王翁想起案牍上送來的文書,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郎主早就該成親了,可一直以公務繁忙為由拖着,現下好不容易遇到個好像有興趣的女郎,可這女郎進宮當皇妃去了!這要怎麼說?
王翁斟酌言辭,小心道:“倒是沒什麼棘手的大事...不過,阿郎前段時間叫我打聽的韋家娘子,現如今不在府上了...也許,多半是進宮了...”
屏風後高大的身影一頓,王翁小心翼翼觀察着,卻見他又繼續穿戴衣袍了。
項淩低頭系上帶子,回想起從馬球賽後,他所聽到的關于韋家女郎的種種。韋上愛,申國公府以在外祖家養病為由将她放在江南将近十年,前不久才接回長安。
但有點門路的人稍微一查便知,韋上愛是從平康坊的嘉月館被韋大郎親自接回去的。
流落于同在一城的嘉月館多年,韋家現在才找回來?她還在狩獵時獵得白鹿?韋家還馬上送她進了宮?
項淩輕牽唇角,眼前浮現她狡黠的雙眼,和由于計謀得逞的輕快笑容。這女郎可不像京中衆人所以為的,除容色外一無是處,溫馴膽小。
她膽子可太大了。
項淩吩咐道:“繼續查韋上愛,特别是她在嘉月館的這段時間。”
不見郎主落寞,反倒眼中興緻更甚,王翁疑惑應諾。
項淩批了會兒文書,見時候差不多了,才動身前往皇城。
到了太極宮前,内侍高清朗見了他态度殷勤:“項将軍遠行勞苦,果真騎術非凡,一個月的差事,到您手裡不足十來天便圓滿回來,果然是我大燕百年難得的将星,聖人一早得了将軍呈報的消息,這會兒正等着您呢。”
項淩笑說中貴人客氣,虛虛還了一禮,邁進殿裡,一片煙雲缭繞,一股道觀中獨有的香燭味沖進鼻縫,侍奉的宮人被熏紅了眼睛,強憋着站在外殿,還有劍器相撞聲,以及亂哄哄的念經聲。
宮侍撩開簾子,皇帝一隻手支着頭坐在禦座上,神色痛苦,雙目緊閉。身旁站着一個紫衣道人,帶着兩個小童,将法器舞得虎虎生風,嘴裡念念有詞,什麼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項淩向皇帝揖手:“臣項淩拜見陛下。”
皇帝睜開雙眼,連聲叫他快起,本想以示天恩,将他扶起,但奈何近來身體越發不濟,疲懶困倦,竟是有些力不從心了。
皇帝聲音沙啞,向項淩介紹身邊的道人:“這位是玉山道人,是國師的師弟,朕命他作法以除宮中邪祟。”
邪祟隻是一種說辭,皇帝久病未愈,身子每況愈下,吃藥如流水不起任何作用,這才将希望寄托于神鬼,甚至除此之外,可能還别有用處。
項淩将自己這次西北所得禀報,皇帝眼中精光外露,面色有種詭異的紅潤,他咳了幾聲:“河西節度使丘華起...擁兵自重私藏赈糧,并暗中勾結劍南節度使項延年,收買華州刺史...大業未就,朕怎可自顧離去,有玉山真人在,朕不日便能重獲康健。”
說罷便從玉山真人手中接過丸藥,一口吞了下去,對項淩憤慨道:“太玄,你如今是朕最信任的人,朕将朕的性命要交到你手裡了!還有摘星樓那宮女...你與玉山真人,務必看護好她!大燕江山...就指望她了!”
項淩肅手稱是,君臣又說了一會兒話,他才出宮回了自己府上。
接着不日就傳來皇帝不顧群臣反對,合并中央十六衛,令項淩統管的消息。
項淩一個人坐在書房裡,分析現下境況,皇帝子嗣稀薄,在大皇子和二皇子死後,隻餘太子一人,太子母族高家縱然已經倒台,可皇帝仍對太子心懷芥蒂,卯足勁要整出一個小皇子來。
多年來後宮無所出,但前段時間一個宮女身上卻傳來喜訊,皇帝為保護她的安全,将她放在大内最不起眼的摘星樓處,嚴加看管。
要是那宮女真生出來皇子,節度使丘華起,世家朝臣,太子等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這個宮女性命難保,到時候便需要一個好操控的皇子母親。
項淩忽然想起尊勝,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