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開回了家。
方雅甯惦記着自己身上久久未散的味道,一進門就飛速沖進浴室洗澡,等清新的沐浴露将身上的火鍋味徹底驅散之後她才終于輕松些,換上舒适的睡裙打開門走出去。
手機放在床頭櫃上充電,屏幕亮着,有幾條未讀消息。
方雅甯手上還有沒完全吸收的面霜,所以也沒拿起來看,隻是臉湊過去望了眼。
都是袁城的消息,詢問她有沒有安全到家。
方雅甯一看,本想立刻回的,結果手剛擡起來,大腦就像過電似的突然想起在車上時明遠深的那兩個問題,以及他當時那微妙的表情變化。
她猛地坐直身子,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蜷縮,在床單上捏出一個小小的褶皺,目光也飄忽不定地落在正前方的牆壁上,眉間微微蹙着。
片刻,她站起來走出卧室,徑直走到明遠深的書房門口。
剛才進門的時候明遠深的面色就一直算不上明朗,她還以為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麼事情,現在想想,
或許,可能,大概,和工作沒關系?
她這麼想着,舔了舔嘴唇,動作小心翼翼地敲響房門。
“進。”
隔着門闆,明遠深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
方雅甯雙唇不自覺抿了下,推開門,但沒走進去,隻是将手放在門把上:“那個,你在忙嗎?”
明遠深人站在窗邊,擡眼看過來的時候眉間蹙了下,緊接着,将手指間的香煙碾滅在煙灰缸裡,然後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經過沙發的時候還專門彎了下胳膊,将搭在上面的毯子拿起來:
“不冷嗎?”
說着,擡手将毯子披到方雅甯的肩頭。
她身上隻穿了件單薄的睡裙,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沒覺得,但這會兒房間裡中央空調還開着,再加上發絲上的水地滴滴答答地流到後背上,倒的确有些涼。
方雅甯嘴唇嗫嚅了下,虛着嗓子:“還行,也沒有很冷。”
明遠深聞言,眉梢一挑,唇角的弧度染上幾分無奈,邊擡手将毛毯裹緊,邊輕聲道:“不冷就行。”
“找我有什麼事?”
方雅甯嗓子突然有些發幹,她咽了咽口水,視線轉了大半圈,最終落在明遠深襯衫的第三顆紐扣上,手指緊緊攥着毛毯的邊緣:
“那個組長,他叫袁城,我讀本科的時候他是我們學院的研究生,因為導師負責我們專業課的關系,所以給我們批改過幾次作業。”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睫一直垂着,自然也就錯過了明遠深眼瞳裡一閃而過的愕然。
方雅甯自顧自地接着道:“當時我因為一直沒什麼靈感,就随便糊弄了一下,他應該是看出來了,給了我一個勉強及格的分數,然後在我的本子上寫了句‘如果你的東西和大家都一樣,設計就沒有意義了’。”
“因為這件事吧,我對他印象挺深刻的。”
方雅甯本來以為開口說這些話是個挺難熬的過程,但等真的在明遠深面前張開,才發現也沒什麼:
“後來等簽了事務所的offer之後,我偶然聽到同學提起才知道他也在這裡上班,就想着,要是能到他的組也挺好的,畢竟當年他能在我的作業上給我留下那句話,就證明他也是一個對自己的設計有企圖的人,我挺想和這樣的人一起共事的。”
其實方雅甯原本也沒想說這麼多,但等站在明遠深面前,不知不覺地就毫無保留地全說出來了。
袁城那段話在某種程度上,算是方雅甯比較迷茫的那段時間裡的一口勵志雞湯,而且說實話,也因為這件事,方雅甯對袁城總是有一層後輩看前輩的濾鏡在的。
她以前沒覺得這件事重要到需要單獨找一個時間說出來,但今天,卻有種非得說出來不行的急切感。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片刻,明遠深擡起胳膊,将毛毯邊緣的褶皺拉平,聲音很輕: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方雅甯手捏得更緊了,迷迷糊糊地怔了半秒,啞着嗓子反問道:
“不是你問我的嗎?”
大概是明遠深的反應比預想中的要平淡許多,方雅甯突然對自己的判斷有些動搖,她擡擡眼睛:“你不是這個意思嗎?”
“我什麼意思?”
明遠深似乎是往前靠了一點,離得近了之後方雅甯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
她咽了咽嗓子:“就是,問我和袁城的關系的意思啊。”
“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方雅甯縮緊胳膊,将毯子裹得更嚴實些,視線亂飛:“你問我也正常啊,畢竟我們結婚了嘛,好奇一下一起吃飯的異性是什麼關系再正常不過了,我剛在車上是沒反應過來,現在反應過來了。”
就剛才看到袁城消息的時候反應過來的,方雅甯想,站在明遠深的角度,看到這一幕想要詢問一下雙方的關系也是人之常情,隻不過他大概是不太好意思過于直白,所以問題才顯得有些委婉。
“你覺得我就隻是好奇?”
明遠深眉梢微挑,語調向上揚着:“我就沒有點兒别的意思?”
“?”
别的意思。
方雅甯愣住,不自覺地擡眼和明遠深對視,漆黑的瞳底載着慢慢的好奇和疑惑。
明遠深也回望着她,聲音似笑非笑地,染着一層低沉撩人的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