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明微微喘着氣,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一邊拿出手機打電話。
“01号化妝間,過來接人。”
電話挂斷沒多大會兒,遺體化妝間的門就被從外面推開,兩個身體強壯的男人推着一輛不鏽鋼材質的推車進來。
他們簡單跟李如明打過招呼後,走到化妝台前,合力将裝着遺體的棺材擡上推車,推着往外走去。
這期間,兩人目光毫不避諱,直勾勾盯着溫時簡打量了好幾眼。
好奇又有些意外,大概是沒想到她能堅持到第二天吧。
“走吧。”李如明喘勻了氣,站起身來往外走。
溫時簡跟随其後。
看着漸漸遠去的運送車,她遲疑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李姐,我能去看看嗎?”
李如明聞言,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微微點頭,“去吧,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
溫時簡于是追着運送車,一路來到了悼念廳。
大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剛好有一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打着電話,“……你别急,我這就過來……”
走路風風火火的,像是碰上了什麼急事。
溫時簡隻用視線餘光撇了一眼,并未過多關注。
女人壓抑的哭泣聲也随之傳出來。
溫時簡跟随運送遺體的推車一同進門。
這個悼念廳很小,一眼就能看盡。
角落裡,一個身材瘦小,穿着素淨衣服的身影,跌坐在地上,蜷縮着身體哭泣。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聲,她緩緩擡起頭來。
頭發淩亂幹枯,白了大半,一雙眼睛哭得紅腫,擠壓成一條縫。
眼淚鼻涕在臉上糊作一團。
她的視線下意識看向運送車上的棺材,身體僵了一瞬,而後猛然起身,腳步踉跄的撲了過來,嘴裡發出痛苦的呼喊。
“小雅,小雅!!!”
“我的小雅啊——”
“女士,請節哀。”其中一個運輸工說着話,準備去将女人拉開。
溫時簡搶先一步,走上前去将人扶住,“我來吧。”
“行。”對方沒跟她客氣,“你盡量把人拉開,我們要把棺材放下去。”
女人身形瘦弱,但此刻的力氣卻出乎意料的大。
溫時簡半勸半強迫的,勉強将人拉開一些。
兩個運輸工安放好棺材後,便推着車往外走去。
到了門口,準備關門時,見溫時簡還在裡面,其中一人問道,“你不走嗎?”
“你們先走吧。”溫時簡禮貌回應。
大門緩緩合上。
小小的悼念廳裡,就隻剩下溫時簡和痛哭的女人。
哭喊聲在屋子上空回響,久久不散。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普通人聽不到的聲音。
“媽,你别哭了,媽……”
“别哭了好不好……”
“哭也沒什麼用,求求你了……”
死去的女生名叫方小雅,昨天以及今天來到這個悼念廳之前,她說話的内容,就像是睡夢中人的呓語一樣,是無意識的。
而現在,似乎是因為見到了母親,她的意識和記憶都恢複了。
她一直在試圖跟母親對話,聲音焦急而痛苦。
然而生死的界限太過分明,連思念都被隔絕。
女人本就哭了很久,嗓音都變得嘶啞,這會兒幾乎快要發不出聲音。
身體裡的力氣似乎也被耗盡了,她無力的癱坐在棺材旁邊。
若非有溫時簡扶着,估計連坐都坐不穩。
“謝……謝謝……”她睜着紅腫的眼,艱難向溫時簡道謝。
棺材裡躺着的方小雅似乎也放棄了,開始不停地重複呢喃。
“我死了,我的錢怎麼辦……”
“我的錢……”
“他拿不到,可是我媽也不知道……怎麼辦……”
女人粗糙幹瘦的手,抓着溫時簡的手,“你是……小雅的朋友嗎?”
溫時簡此刻穿着殡儀館的制服,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但女人的腦子似乎變得遲鈍,又或者她壓根就沒想。
“謝謝你……陪着我……”
“也謝謝你,來看小雅……”
聽着這沙啞的嗓子艱難吞吐字音,聽着棺材裡絕望的呢喃與嗚咽,溫時簡終究是不忍心。
她想為這對母女,做點什麼。
幾乎是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她腦海裡響起一個模糊的聲音。
“一念通陰陽。禍兮?福兮?……”
緊接着眼前浮現出一行文字——
任務:完成方小雅的遺願。
獎勵:觀衆(注:生活中,觀衆無處不在。正常人頭上不長攝像頭,但你是個例外,它将記錄你所見的一切)
溫時簡整個人愣住了。
這是……什麼?
她伸手去觸碰那一行文字,想确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卻見手從其中穿過。
看得見,摸不着。
不等溫時簡細想,衣服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她暫且收回思緒,拿出手機看了一下。
一個陌生号碼來電,歸屬地是外省。
溫時簡猶豫了兩秒,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
電話那頭的人沒說話,但是有呼吸聲傳過來,背景音裡依稀還能聽到說話聲,隻是聽不清具體内容。
“能聽到嗎?”溫時簡問了一句。
依舊沒有回應。
又等了幾秒,她便準備挂斷電話。
忽然,一個帶着顫音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
“你好,我……我是姜晴……”
這個聲音,給溫時簡一種陌生但又有一絲熟悉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這個名字。
jiangqing……
溫時簡想到了那個可能,一雙眼睛緩緩瞪大,臉上浮現驚愕的表情,整個人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