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覺星對此一無所知,小馮帶着使命來找她的時候,她正和周渚兩個一起往書櫃上搬書,有些是大部頭,本身就重,時間又久、書頁都有點要散架了,得小心地一本一本往上放。
周渚體現了自己老師職業的價值,擺書擺得很有技巧性,梁覺星看了兩眼,學會了,兩人配合默契地進行舉重運動。
這兩人不知道自己已經無形中是所有嘉賓裡的最勤勞靠譜的标杆性人物,把這個生活漫綜幹出了一股家政演練的勁頭。
小馮到的時候,就看到兩個人四條肌肉緊繃的胳膊上下飛舞。
他站在門口默默欣賞,感動,不敢動。
不想跟梁覺星說接下來的話,他本身就挺喜歡梁覺星,而且他妹還是她的鐵杆粉絲,晚上會抱着梁覺星的抱枕邊啵啵邊說“寶寶寶寶寶寶”的那種在法律邊緣試探的極限變态粉絲,來之前還專門提溜着他的衣領子讓他保證如果梁覺星會參加這次節目、一定要替她要一個親簽回去。
現在這怎麼搞,等跟梁覺星說完讓她做飯的事兒以後,别說簽名了,她估計會罵自己。
小馮看着梁覺星的臉有點發愣,梁覺星罵人是什麼樣兒?
應該也挺好看吧?
于是忽然鼓起了一點莫名的勇氣。
他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梁老師,周老師,那個,到飯點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梁覺星的肱二頭肌,思維跑偏忍不住猜測:梁覺星甩人巴掌一定特疼,不是軟綿綿那種,是幹脆利落的“啪”的那種!
當梁覺星看向他時,他的臉已經提前開始麻了起來。
……?
梁覺星看着這個沒說兩句話莫名其妙臉就紅的了人,不明所以:“走啊?吃飯去?”
“那個,呃,不是,就是……”小馮攔在梁覺星眼前,牙酸似的吸氣,他低頭搓手,再擡頭看眼梁覺星很酷的臭臉,再低頭搓手。
然後終于在梁覺星說:“你是有點兒結巴嗎?沒事兒,别着急,越急越說不利索,我倆也沒那麼餓。”以後,鼓足勇氣,“您不是特别餓就好,”他沖人勉強咧嘴擺出一個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笑容,一鼓作氣,“秦導說今天中午讓您和陸老師一起做飯。”
……
梁覺星面無表情。
我?
和陸困溪?
給其他三個人做飯?
小馮趕緊補充道:“秦導說您和陸老師都不會做飯,這樣比較有戲劇性。”
梁覺星有點莫名其妙:“誰說我不會做飯?”
吃過她準備的愛心外賣的陸困溪剛到門口,就聽到這麼一句:“你會做飯?”
“當然,”梁覺星語氣理所當然,她看着陸困溪,腦子裡捕捉到一點模糊的記憶,“我不是還給你做過飯嗎?”
……?
你給誰?
梁覺星的語氣太堅定了,陸困溪有一瞬間甚至開始懷疑甯華茶,然後,憑借他還殘存的理智,他将懷疑對象轉了回來,“你确定那飯是你做的,不是你把買的外賣裝進了咱們家的盤子裡?”
安靜站在一旁的周渚忽然有些訝異地微微擡了一下眉毛,在聽到“咱們家”的時候。
但梁覺星沒有敏銳地捕捉到這點用詞,她回憶了一會兒,想起來這确實是自己幹過的事情,然後語氣平靜、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地說:“哦,你發現了啊。”
……
陸困溪覺得自己不該戳破這件事。
有些彼此之間心知肚明的小把戲,完全可以看作是愛人之間的小情趣。
而梁覺星已經非常自然地抛開這個話題:“走吧,做飯去。”
穿過還擺在地上的箱子縫隙,眼尾餘光忽然瞥見什麼,她沒有停、但微微偏頭,從這個角度看剛被扔進箱子裡的那個相框,那兩隻鳥……有點眼熟。
她瞥了周渚一眼,按下不表。
陸困溪自覺跟在梁覺星身後,到了廚房以後,就見秦楝已經在了,一見梁覺星進來,立刻安撫性地把一杯溫度剛好的現煮奶茶遞過去,“大廚專供,别人沒有的。”
等梁覺星喝完一口,看她臉色好一點了,開始給人介紹廚房裡的各種糧油調料、瓜果蔬菜,最後遞上一個平闆:“這裡面已經存了各大菜系一百零八道菜的菜譜,怎麼樣,今天中午打算做什麼?”
梁覺星接過平闆,随手扔到一邊,把袖子往上一撸:“不用那個,我做泡面。”
“……啊?”
“啊什麼,你這兒不是有麼,怎麼,隻讓看不讓吃,是你們節目組的道具?”梁覺星從櫃子裡掏出塑封好的一大提方便面,看了一眼,“正好,五袋,而且還是家庭裝,超大量。”
她沒再看秦楝,直接趕人:“行了,退下吧。”
轉身從冰箱裡掏出幾個番茄,抛給像一個沒收到指令的機器人似的待在原地的陸困溪:“洗好,去皮,切碎。”她說着,想了一下,“對了,你不會做飯是吧?你知道西紅柿怎麼去皮吧?”
陸困溪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窘迫表情:“……剝?”
梁覺星看着他,沉默了兩秒,然後露出了一個忍俊不禁的笑容。帶點嘲諷,又有點被逗笑了似的,不是讨厭他的那種表情,而是有些包容的、覺得陸困溪這樣有點好玩的笑容。
是真心的笑,眼内有潋滟的光閃過,連眼尾都微微彎起,勾出一道小小的褶皺。
秦楝走到門口回頭,正巧捕捉到這個笑容,他站在那裡愣了一下。
好漂亮。
是讓人忍不住跟着一起笑的笑容。
于是他在那裡,站在一個被世俗社會認為是一個家庭重要組成要件的廚房門口,在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和燃氣打着了火苗燃起的聲音中,自己也不懂自己的,也跟着笑了一下。
可這場景分明跟他毫無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