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鋒生産隊今天格外熱鬧。
衛家母女倆一陣風似的從街上跑了過去,挑水的、閑拉呱的、揍孩子的全都停下了腳步,嘻嘻哈哈的看熱鬧。
衛小婉一路上叫得十分慘烈,像是被揍狠了的樣子,實際上張桂芳手裡那根棍子隻是看起來氣勢十足的,其實一下子都沒有打到衛小婉身上。
衛小婉像個猴子一樣,竄得飛快,她看到張桂芳一直都追不上她,幹脆速度慢了下來,一點點溜着她娘玩兒。
張桂芳很快就看出了她的目的,氣得咬牙,脫下一隻鞋扔了過去,鞋子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抛物線,精準的砸在了衛小婉的腦門兒上。
衛小婉捂住頭“啊”了一聲,委屈的大叫:“娘,你來真的呀?”
張桂芳冷笑,“你以為我在這逗你玩兒呢?趕緊的,把我的鞋撿回來!”
衛小婉很想拒絕,到底是沒那個膽子,隻能不情不願的撿起那隻大厚鞋,給她娘還了回去。
張桂芳扔了手裡的木棍,在衛小婉身上狠狠的拍了幾下,可惜她穿得太厚,隻拍下來一些浮塵,一點兒也傷不到人。倒是衛小婉,她娘每拍一次她就裝模作樣的“啊喲”叫一下,煩得張桂芳又使勁多打了她兩下。
蘇大娘剛打完電話回來,見到這母女倆,不由停下腳步,笑道:“你們娘兒倆這又是做啥呢,二妮兒,你是不是又惹禍了?”
衛小婉被她娘扯着,掙脫不開,這會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大叫:“婆婆,婆婆快救我!”
張桂芳慌得去捂她的嘴,哎喲一聲,低聲罵道:“親娘咧,你這個死妮子,啥都敢胡咧咧,被别人聽到咋整!”
蘇大娘臉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紛呈,她打了個哈哈,笑道:“二妮兒這孩子,和我開玩笑呢!”
衛小婉嗚嗚的想要說話,可惜嘴被捂得緊緊的,她是一點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張桂芳也笑道:“這孩子,是真的魔怔了!你今天進城,事情辦得咋樣了?”
“辦成了,都說清楚了,以後兩家就沒啥關系了!”蘇大娘從口袋裡掏出那把木梳子,摸了摸,苦笑道:“就是可憐了我這把梳子,我家那個死鬼就給我留了這麼一點念想,我倒是也沒覺得是個寶,就覺得是個珍惜東西,可惜人家不稀罕……”
張桂芳就着她的手打量了一下,可惜道:“哎呦,該說不說,你家蘇大哥手藝是真巧,這上頭還刻着花紋呢!要不我拿回去給我家老頭看看,他會點子木工活,看看有沒有啥辦法給你修修!”
“那感情好!”蘇大娘把梳子遞過去,笑道,“讓大隊長幫我看看,修不好也沒啥,反正就是個念想!”
農村人其實都沒有那麼多細膩的感情,這個梳子覺得珍貴,一是因為這是蘇衛國的爹在世時親手做的,另一個也是好材料難得,蘇大娘愛惜東西。
兩人說了幾句,就分開了。衛小婉還掙紮着想問問蘇大娘,蘇衛國是啥态度,可不值當為了那個趙什麼燕的難過,可惜她娘沒有給她機會,拖着把她拽走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張桂芳在炕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衛興業有些沒轍,重重的歎了口氣。張桂芳一下子坐了起來,把衛興業吓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就去捂頭。
張桂芳被氣笑了,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才道:“老頭子,其實話說回來,以前蘇大強還在的時候,咱兩家還說過要結親家呢!”
衛興業翻了個身,背對着她道:“你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那是玩笑話!而且說得也不是和老二,說得是老大!咱老大不是嫁出去了嘛,還怎麼結親家!”
“那不是還有老二嘛!那個虎子,現在好歹也是個營長了,得多大的官兒呀,二妮兒嫁過去,好歹也是官太太了!”
“這都啥朝代了,你還官太太呢!”衛興業半撐起身,扭頭沒好氣道:“咋了,你還真想讓老二去給人家當後娘呀?哦,這會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了?”
張桂芳被說得臉上有些臊得慌,沒好氣道:“咋個就是後娘了,那幾個孩子又不是虎子親生的,那是領養的!哎呀你不懂,我瞅着虎子以後出息着呢,明天我去找劉書琴打探一下!”
劉書琴是蘇大娘以前的名字,她丈夫還在的時候,偶爾還有人叫她“書琴”,後來她成了“蘇寡婦”,不知道啥時候,又慢慢變成了“蘇大娘”,現在能記得這個名字的,也就隻有寥寥幾人了。
衛興業翻身坐了起來,又想摸抽屜裡的煙,被張桂芳一巴掌給拍落下來。他被自家婆娘吵得睡不着,這會幹脆盤腿坐在炕上,抹了一把臉,憂愁道:“不急,再看看,再看看……”
衛小婉是個心大的。結婚這事沒有逼到頭上,她就暫時放到了一邊,開始忙起了别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