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剛剛早上六點。
燕舒醒了就睡不着了,或許是因為昨晚酒精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那個離奇的夢,總之她的腦子裡亂成一團。
她得做些什麼。
拉開床簾,燕舒輕手輕腳爬下床,兩位室友還在熟睡,她拿上椅子上的衣服,慢吞吞挪到陽台。
天空是如墨般深沉但天際又透出一點淺淡的藍色,四周寂靜,早上的冷空氣撫上燕舒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她抖了抖。
她站在淋浴頭下,按下開關,熱水從頭頂傾瀉,打濕她的頭發。很快,狹小的空間内熱氣蒸騰,燕舒一邊用泡泡揉搓頭發,一邊回憶思考昨晚醉酒後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是她二十二歲的生日,本來她是不想過生日的,結果寝室裡兩名室友想起她的生日,直接幹脆利落地把她拉出門,下午逛街買東西,晚上吃燒烤談心。或許是三人都各有煩惱,竟也互相喝酒碰杯。
說實話,燕舒朋友不多,寝室裡的這兩位也不能算真朋友。大學三年,大家互相吵過、鬧過、和好過,但隻能算階段性朋友,像是畢業就不再聯系之後唯一的交集可能是結婚送份子錢。
反正,燕舒隻打算送份子錢,參加婚宴還是算了吧。
在夢裡的手機裡,這兩位也真的在畢業後沒和她聯系,幾人的聊天時間停留在兩年前。
她唯一一個稱得上一拍即合、恨不早相逢的朋友隻有寝室裡另一位搬出去住的李夢音,但這位是個戀愛腦,十分重色輕友,自從談戀愛後就看不見身影,大三下更是直接搬去校外與男友同居。今日燕舒生日卻是早早和男友坐車去外地玩了。
燕舒本來很生氣,對此更是在聊天軟件上狠狠地譴責了對方,然後便收到了八百八十八的紅包。
她氣消了。
什麼事在錢面前都不算是,如果不行,那就是錢還不夠。
夢裡,燕舒追溯她與紀佳時的故事,大部分也是從李夢音的聊天記錄裡翻找出來的。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夢境編造故事的局限,李夢音的聊天記錄隻有最近兩年的,但燕舒依舊沒看完,而且裡面好多人名和外号,她也沒看懂。反正,整個夢都非常奇怪。
思緒回歸,燕舒穿上衣服,用毛巾擰幹發尾的水,輕輕推門走出,繼續回憶昨晚的事。
她記得,她們三人一路慢悠悠往學校的方向晃蕩,路過河岸,又一同趴在了橋上吹風。
路過遛狗的大爺大媽看見她們三個年輕的女醉鬼,知道是C大的學生,還好心勸告她們小心,畢竟,酒鬼跳河淹死不算少數事件。又等了等,見她們沒做出什麼危險舉動,才走。
之後,好像又一起坐在草坪還是涼亭裡喝酒、唱歌。
站在洗衣房,燕舒拿着吹風機的手突然用力,她記起來了!
昨天晚上,她見過紀佳時!
他身後還有幾個男生,似乎是他的室友。她扯住他的衣服說了什麼,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再多的,她就想不起來了。
燕舒感到崩潰。她醉酒後究竟做了什麼?
難不成,她昨天醉酒後騷擾了紀佳時,被他拒絕了,所以自己記恨他,潛意識記住了,夢裡安排紀佳時成為了一個為她斷絕家族聯系的為愛癡狂戀愛腦?
燕舒簡直現在就想沖回寝室把她兩位室友搖起來,問昨天的事。但最終忍了又忍,一臉麻木插上插頭吹起了頭發。
她又想起了那個夢,太真實了,夢裡的自己又太清醒了,還以為是穿越呢。
看來隻是偶然的一個夢。
吹着吹着,燕舒胡思亂想起來,她想自己夢裡怎麼能這麼美呢?不上班當軟飯女,養自己的小學弟長得還又高又帥,還極度戀愛腦,那套燕舒奮鬥二十年估計都買不起的房子,夢裡就那樣唾手可得。
真好啊!
可也隻能是夢。
燕舒很有自知之明,她隻是一個平庸的普通人。
長相呢?不醜但也不是什麼美女,化妝後也就那樣。
性格?比較内向。
再談才華。燕舒什麼都沒有。
4月初,春寒料峭,清晨的霧氣未散,燕舒呼吸平穩地在操場跑道上慢跑。C大很大,燕舒所在的運動場接近女寝和教師公寓,旁邊還有一個小公園,晚上公園裡全是小情侶,所以燕舒隻在清晨運動後散步進入過公園。
天已經亮了,公園被些許霧氣圍繞,綠林茵茵,地上綠草茂盛,到底也是被人工修整過的。幾株玉蘭開花了,有淡粉色的,也有白色的,很好看。
她路過健身器材處,發現已經有人站在漫步機上走啊走了。
燕舒走上前,笑着打招呼,“周教授。”然後也踏上一旁剩下的漫步機。
“是小舒啊。”身着中式短款厚馬甲的老太太回應道。
周教授叫周榮芳,年過六十,是C大的榮譽教授,退休前教國際政治,燕舒聽過她的幾次演講。有一次早上跑完步來公園散步遇見了,就和周教授打招呼,聊上了。後來幾次遇見,兩人勉強熟悉。
周榮芳也确實對這個小姑娘有些記憶,畢竟這麼早跑步鍛煉的人她遇見得很少,何況這個姑娘很有禮貌,聊天也和她聊得到一起。畢竟,這世上有些蠢貨你和它怎麼說都說不進去。
“最近怎麼都沒看見你?”周教授問。
燕舒笑笑,道:“大三下有些忙,最近早上都沒時間運動。”
老太太點頭,“也是,你都大三了,有什麼想法嗎?你是工商管理專業的,你要考研嗎?”
周教授的丈夫是經濟學的一位教授,這是燕舒後來與周教授聊熟才知道。她後來高頻率早起跑步來周教授面前刷臉也存了一點小心思,假如要考研呢?
不過現在嘛,燕舒搖頭,“我不準備考研考公,最近在找實習,畢業直接工作。”
“工作也好,你這麼優秀的孩子,出了社會還怕找不到,加油。”
聽着周教授的回複,燕舒苦笑了一下。
兩人又聊了兩句,燕舒走下漫步機,順着石子路走出公園。
在食堂裡吃了飯,又為兩位舍友帶了豆漿和包子,燕舒踏上回寝室的路。
進入宿舍,兩位室友還睡着,燕舒将兩份食物放在他們桌上,敲了敲桌子,道:“已經八點半了,你們還不起床學習?”
寝室四個人,李夢音決定考老家公務員,燕舒決定踏入社會工作,剩下兩個則是考研。張悅是C市本地人,家裡父母是教職人員,她準備考本校的金融碩士,之後再走其他道路看能不能留校任職。而同樣與燕舒來自小城市的鐘玉樹則選擇跨考計算機。
聽見燕舒的話,床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燕舒打開了燈。
張悅最先下床,她看見桌上的熱豆漿,向燕舒遞了一個飛吻。
“多少錢?我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