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和珊瑚住一屋,朝露和玳瑁住在一屋。同為二等宮女,晚霞更親近珊瑚,朝露常與玳瑁為伍,二等宮女日常更像是大宮女的幫手,在完成份内事後跟着大宮女行事。
大宮女直接聽命于主子,主子的任何吩咐不論大小事都會經過大宮女之後,或直接去辦,或分給下面的人。
另外杜婕妤身邊還有一名領事太監,一名内殿公公,兩名外殿公公,多用來跑腿和幹宮女不方便幹的事。
杜婕妤住在景陽宮西偏殿,但這個西偏殿也有個正經名字,喚織雲殿。
織雲殿中,現下杜婕妤正在午睡,珊瑚和玳瑁守在卧房外,晚霞在茶室準備茶水,朝露籌備着杜婕妤下午要吃的小食。
沈青青找晚霞的時候,她正盯着茶壺,微微分神。
想來即将能出宮,心中并非沒有波瀾。
“晚霞姐姐,把扇子給我吧,我來給姐姐看火。”沈青青走到晚霞身邊,擡手到晚霞執扇的那一側。
晚霞見是她來,将扇子交給她,沈青青順勢蹲在爐子旁,對着爐子裡的炭火輕輕扇動,晚霞見此問她:“昨日我還見你不舒坦,怎麼今日就上值了?”
“頭疼腦熱,吃過藥,發了汗就好全了,姐姐知道我,我在屋子裡呆不住,出來上值全當活動筋骨了。”
晚霞點頭:“你這個年紀,正是精力大的時候,身體也康健,真好。”
沈青青是陛下登基後小選進宮的,京城人士,初進宮時年十一,現在兩年過去,也不過十三歲,虛歲十四,還是個正在長身體的花骨朵,因此即便她吃的再多,也不見癡肥,反而格外單薄纖瘦。
沈青青抿唇笑了笑,接着奉承了晚霞幾句,讓她眉間也有了笑意。
見此,沈青青這才說明來意:“聽說陛下恩準姐姐出宮?”
晚霞笑道:“是有這回事,也就這幾天了。”
沈青青煞有介事說:“我說早上怎麼見枝頭花開,原來是姐姐運道旺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妹妹在這裡先恭喜姐姐了,時間緊迫,我也沒來得及準備賀禮,便隻能拿些俗物來當作贈禮,希望姐姐日後順心順意,覓得如意郎君。”
沈青青輕柔的聲音像蜜一樣說進了晚霞的心裡,她臉上飛起兩抹紅暈,眼含春水,嗔了沈青青一眼。
被嗔了一眼的沈青青也不惱,反而笑盈盈看她。
晚霞今年才十七,容貌上佳,哥哥立功成為新貴,她又在寵妃身邊當值,出宮後是肉眼可見的前途似錦。
沈青青說到了她最隐秘的心事。
能出宮怎麼會不高興呢,但正因為出宮闆上釘釘,婕妤恰好能借着此事與陛下鬧小脾氣,告訴陛下她們主仆情深,晚霞再高興也得忍着,更不能在主子面前表露分毫,不然不是顯得婕妤是個惡人,這戲也不好再唱下去了。
沈青青将包着銀子和一些貴重首飾的帕子塞到晚霞手裡,再接再厲道:“雖然知道晚霞姐姐有個疼愛您的哥哥,日後不缺這些,但這是做妹妹的一番心意,姐姐須得收下。況且姐姐在這織雲殿也照顧我良多。”
晚霞性子安靜,凡是不愛出頭,也不愛磋磨人,沈青青給她幹活的時候一點都沒苛責過。
在這宮中,不苛責就是一種照顧了。
晚霞伸出食指點了點沈青青的額頭:“你呀。”顯得格外親昵。
沈青青在說話的時候,爐火看的也好,沒讓火勢過大或過小,晚霞看在眼裡記在心中,不由對沈青青添了穩重的印象。
她也不想她親自選的人還不如她。
沈青青不知道晚霞已經選定了她,隻高興銀子送出去了,若是晚霞不收禮,她才該頭疼,如今已經成了一半,另一半就盡人事聽天命,端看晚霞姐姐心意。
若是晚霞看不上她,之後再尋出路就是了。
晚霞琢磨着婕妤該要起了,開始行雲流水沏茶,沈青青在一旁悄悄偷師,視線并不明目張膽,不細看時真當她還在認真看爐火。
沏好茶後,晚霞囑咐沈青青道:“下午的時候主子用不到我,屆時你來尋我,我喜歡與你說話。”
沈青青心中歡喜,鄭重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必當謹記。”
待送别晚霞,沈青青單手握拳錘到手心,眼中分外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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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進入殿内,撥開珠簾進入寝室,見杜婕妤面色不虞靠在玳瑁身上按頭,便知道這是剛起來,脾氣正大的時候,于是安靜行了禮,将茶從托盤上取下來,放到床邊的茶幾上。
等玳瑁安撫好杜婕妤的脾氣,珊瑚上前為其穿衣、淨面、漱口,然後杜婕妤坐到梳妝台前的矮墩上,由朝露為她梳一個好看的發髻,同時接過遞到手邊正溫的茶水慢慢飲上兩口,放下,緊接着就是晚霞上前開始上妝。
等一整套流程結束,四個宮女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連玳瑁都不能免俗。
午睡後的杜婕妤心情不錯,或者說是昨日在禦花園遇到了聖駕,且在好幾個嫔妃面前,皇上獨獨給了她臉面,讓她這幾天心情都不會差。
隻可惜昨日皇上本來要來她宮中的,結果卻被政事絆住沒來……
思及此事,杜婕妤問玳瑁:“上午往乾清宮送的湯,皇上當真覺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