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擦了擦眼淚:“我的好妹妹,你現在這就回思過齋收拾東西,等會兒我告訴了娘娘便帶司薄司的人将你調到景仁宮,娘娘眼皮子底下,定不叫人欺負了你去。”
恰好娘娘身邊有一個空懸已久的二等宮女名額,相信她去跟娘娘說,娘娘一定不會拒絕的。
杜寶林算什麼東西?得勢時都得在二妃面前畢恭畢敬做小伏低,現下她有錯在先,娘娘怎麼發作都是應該的,何況是将受難宮女先一步調走這種小事。
沈青青将玉佩往萱草眼前遞了遞:“玉佩,還給娘娘。”
她現下還帶着哭腔,哽咽不能自已。
既然萱草會幫她,那這玉佩便算用過了,放在她這兒,難免會有繼續攜恩的意思,不如現在送還,好歹證明自己是個心思澄澈的人。
萱草想了想,還是接過了玉佩,她能做主調動宮女和将事情報給娘娘,但有些事,譬如這玉佩,還要看娘娘的意思決斷。
沈青青破涕為笑,笑容中帶着真摯與一抹溫柔,希冀地看向萱草:“萱草姐姐,那我就先回思過齋了。”
杜寶林晚宴過後才會回來,現在宴席還沒開始,她走得早純粹是為獻舞做準備。
若萱草處理的夠快,聽她的意思,她應該會在杜寶林回來之前就把她調到景仁宮,不會與杜寶林正面對上。
不然,杜寶林生起氣,性子就會變得極其詭谲,隻要遇上,她是主子,沈青青是宮女,吃虧的隻有當奴婢的。
想來萱草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如此安排。
萱草起身将沈青青帶起,伸手把她的衣服整理好,碎發抿在額頭一側,看着她紅彤彤的眼睛承諾道:“放心,姐姐一定将此事處理好,給你一個交代。”
縱然她是宮女無法把杜寶林怎麼樣,但添油加醋将此事報給娘娘她還是能幹得的。
沈青青點點頭,與萱草分離。
在沈青青看不見的地方,萱草深吸一口氣,帶着不忿去找賢妃娘娘。
為免吓到沈青,她方才完全是收斂了情緒。
就像娘娘從不把壞情緒帶給她們宮女一樣,這麼一想,萱草對娘娘更敬仰了,且因着沈青全然信賴的态度,她竟感覺豪情萬丈心裡暖融融的,滋味相當妙不可言。
這邊沈青青順着小路往思過齋走,這條宮道平常人很少,今日也沒增加多少,因為從這去嫔妃宮中和皇帝居住的乾清宮都算條遠路。
她則是為了防止撞上哪位貴人特意繞遠了。
畢竟剛辦妥調宮的事,她不想中途橫生枝節,也一路低着頭走,隻除了太高興以至于眼中抑制不住笑意,走路帶風。
忽然,沈青青的眼風掃到拐角處那頂明黃的華麗銮輿,幾個禦前的小太監擡着它往另一個方向走,因為行進的太快,她行禮避讓後,好奇往上瞥了一眼,才發現銮輿上空空并未坐人。
也是,隻有幾名大力太監,禦前的兩位大太監都不在,這個時候,隻能是去接人。
沈青青想了想,那個方向似乎是去湖亭的,皇上沒在乾清宮,反而在湖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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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湖亭,午後的陽光落到湖面上形成斑斓光膜,一把魚食從立在亭子欄杆邊的皇帝手中扔出,頓時,湖水沸騰起來,成人手臂大小的錦鯉張圓了嘴争相進食。
伴駕的高美人看着這一幕,眸光未分到湖面半分,隻專注盯着眼前這個人。隻是神情冷冷,似乎天生不會言笑晏晏,但沒關系,她長的美,清冷出塵,不笑亦是好看。
“皇上可還記得杜寶林?”她試探問道。
站在她身旁喂食的紀宸天然一股從容,絲毫不受高美人氣質的影響,看也未看她:“今天怎麼都在向朕提起杜氏,難道她又幹了什麼蠢事?”
最是平常的問詢,讓高美人放松警惕,并未深想脫口而出:“杜寶林殺害兩名宮女,嫔妾隻是感懷,才向皇上提起。”
紀宸沒說話。
高美人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雖然重提此事會惹得皇上不高興,可她現在必須試探出皇上對杜寶林的态度,才好走下一步。
皇上不在意杜氏,即便杜氏精心獻舞,也不能得皇上憐惜。
可若皇上仍在意杜氏,隻是故意冷一冷她,她就必須破壞杜氏今日的計劃,讓杜氏在大庭廣衆之下出醜。
總之,絕不給杜氏複起的機會。
高美人小心觀察着皇上,他在不虞,究竟是在不高興她提起杜氏,還是她重提杜寶林的錯事?
一想到後一種可能,高美人掐向手心的力道就在緩緩加重。
亭子内一時無言。
紀宸拍了拍手,看向高美人,伸手握住高美人攥緊的手,緩緩掰開,看着留下月牙印的手心,憐香惜玉道:“别傷了自己。”
高美人耳垂一紅,含情脈脈道:“陛下。”
“朕先回乾清宮,你若想呆,便在這兒呆一會兒,朕傳禦醫來湖亭給你看看手。”
高美人低頭:“隻是小傷,不必傳禦醫。”
紀宸笑了笑,但眼中卻無甚深情可言:“落在愛妃身上,再小的傷于朕而言也是大事。”
高美人不好再拒絕,她的唇角勾了勾,心中一片甜蜜。
紀宸見狀背身離去。
快步離了湖亭,登上銮輿,大力太監将銮輿擡起往乾清宮方向平穩行進,本來侍候在湖亭的宮人走在聖駕兩側。
突兀地,銮輿上傳出道聲音:“高氏怎麼知道朕在湖亭?”
宮中禁探聖上行蹤,先皇在時,因忌諱這件事,會準備多個銮輿來混淆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