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感到他的身體在控制不住地逐漸下沉，仿佛被壓了千鈞重石般。湖水冰冷刺骨，少年意識混沌，眼前的景色逐漸模糊起來，呼吸漸漸困難。

就在他幾乎失去希望的時候，一道柔和的暖橙色光線從湖面映射進來，透過湖面的層層漣漪，映射在他的臉上，照亮了一點他眼前的黑暗。

他掙紮着想朝光的方向，溫暖的方向遊去，可湖中暗流洶湧，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巨手将他牢牢壓在湖底。

可他不能死，那些欺辱他的人都還沒有付出代價。他努力睜着眸子，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突然，他的眼中闖入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愈放愈大，朝他遊來，朝他伸出臂膀，将他圈在懷裡，湖水的寒意被瞬間驅散，取而代之是另一個人溫熱的體溫。

緊繃的身體在一瞬間得到放松，少年意識渙散，在池竹的懷中偏頭暈了過去。

“喂！喂！喂！你别死啊！”池竹皺着眉，欲哭無淚，這家夥怎麼看見她就暈了！

清河城中，方雲客棧

殘陽西下，天色漸沉，橘黃色的雲彩染紅了一片天際，餘晖透過一層薄薄的窗紙，灑落到房中躺在床上的少年身上。

少年雙眸緊閉，面色發白，狀态看上去很是不好。他身旁站着一名年輕女子和一位老者，隻見女子神色焦急地在向老者說着什麼，那老者聽了卻隻是頻頻搖頭歎息。

“哎！我跟你說了那麼多，你光歎氣是什麼意思啊！他還有氣，怎麼就救不成了？”

池竹急了，神色開始不耐煩起來，她偏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氣絲若遊的裴衍，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老者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面上露出無奈之色。

“姑娘，命由天定，也由人定，老朽雖不知這位少年曾經經曆過什麼，可他此時求生欲望微不可察，即使是服用天材地寶，也是回天乏術啊！”

“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你不是号稱神醫嗎？”

池竹緊緊抓住老者的手臂，眼底滿是急切地望着他，語氣中帶了點不易察覺的懇求。

“哈哈！”老者突然擺着手笑了：“不敢當，這世上哪裡有什麼神醫，如今唯一之法，便是讓這少年在這世上多些牽挂，自己選擇活下來，畢竟解鈴還須系鈴人啊！”

言罷，老者便收拾了醫箱離開了。

“牽挂？”

池竹喃喃自語，神色呆滞地癱坐在椅子上。

過了良久，她忽然諷刺地大笑起來：“他一個心狠手辣的反派，在這世上還能有什麼牽挂？要說牽挂……”

她笑着笑着，眼底閃爍出一片晶瑩的淚光，聲音悶悶道：“在上一世，他唯一的牽挂，或是我吧！呵！也真是諷刺，要他死是我，要他活得……也是我。他如今應當恨我入骨吧！”

說不在乎是假的，可那又如何！

她對裴衍可以心軟，但絕不會手軟！他是反派，為了天道大義，當誅！而她，更有仇未複，家未歸，不可能因他一人止步！

這裡于她而言，隻是書中；裴衍于她而言，隻是任務！

想到這，池竹強行收回了淚水，眼底多了幾分堅定和冷厲，神色恢複如常。

池竹起身，走到裴衍身旁坐下。

“不知，是該叫你裴衍還是……晏培？”她看着床上一動不動的人，眼神冰涼，語氣淡漠，輕輕開口道：“你死了，我應當高興的，可是……”

池竹沉默了一瞬：“裴衍，為了讓我高興，你就死得那麼幹脆嗎？你不是說，你恨的，這世上最該死的人都還活着，你曾經刻在骨子裡的仇恨，生生世世一刻都不會忘嗎？你如今就這麼死了，你甘心嗎？！”

眼見她說了這麼多，裴衍還是半點要蘇醒的迹象。白澤有些遲疑道：“宿主，要不我們還是……試一試能不能和主世界取得聯系，放棄此次任務吧！”

可是，她好不容易攢了九年的積分呢？就要這麼沒了嗎？她不甘心！

“裴衍！”池竹雙拳緊握，指甲陷入掌心的皮肉裡，聲音嘶啞：“我殺了你兩次，你就打算這麼放過我嗎？！你醒過來，我把我的命給你！否則，我就徹底離開！讓你生生世世，都尋不到我！”

窗外的天色徹底暗沉下來，夜幕籠罩着大地，僅有一輪殘月懸在高空，灑落下淡淡銀輝。

偌大的房間空蕩蕩的，回響着池竹自己的聲音。暖黃色的燭火映在少年消瘦的臉龐上，搖擺不定，忽明忽暗，似是随時都有可能熄滅一般。

“宿主，你看！他有蘇醒的迹象了！”白澤突然驚呼起來。

伴着燭光，池竹瞧見裴衍緊閉的雙眸在微微顫動着，額上冒出一層薄薄的細密的汗珠。

“求求你，别……别走！”他臉色蒼白，呼吸略顯急促，如同一隻苦苦掙紮的困獸，在睡夢中喃喃自語。

池竹趕緊抓住他的手進行安撫。

“我不走，隻有你醒過來，我就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