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歇地飛了半晌,直到眼看要撞上客棧大門時才堪堪停住。
看着眼前緊閉的木門,池竹明顯愣了一瞬。一個好端端的客棧,大白天的怎麼會閉門謝客?難道……可她明明才離開一個時辰而已,怎麼可能?
他……在裡面嗎?
池竹頓住腳步,躊躇不前。以裴衍的性情,她害怕門後此刻已經是血流成河的煉獄模樣,她真的不想再看見了。
半晌,池竹還是猶豫着推開客棧大門。沒辦法,她終究躲避不了,該來的總會來。
整個客棧門窗緊閉,顯得昏暗不堪,甚至在這酷暑八月的炎炎烈日下,客棧内卻處處都透着陰冷氣。而直到池竹将客棧大門推開縫隙的那一刻,一縷強烈的日光透過門縫擠入,才勉強驅散了一絲陰冷,帶來些許溫暖。
池竹的目光在客棧内掃視一圈。
隻見原本座無虛席的客棧大堂如今空無一人,沒有留下一點人煙的氣息,也不見絲毫打鬥過的痕迹,就像是從未有人踏足過這裡一般。若不是看見入門的櫃台處,掌櫃的面色略顯蒼白,一動不動地躺在搖椅上。
池竹低下頭,眸中的神色漸漸冷了下去。她雙拳緩緩攥緊,身體止不住微微顫抖。
他滅裴家滿門她可以理解,對裴衍從小遭受的欺淩而言,裴家的所有人都可以談得上不無辜。因果有報,那是裴衍親手給予他們的報應。
可是……其他人呢?
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想到這裡,池竹的眼眶逐漸發紅,也就在此時,距離池竹不過百米的正前方,響起一道熟悉又令她憤恨的聲音。
“池姑娘,好久不見,别來無恙啊!”
裴衍看着她,眉眼間帶着濃濃的笑意,隻是笑意卻始終不達眼底。
聞言,池竹動作有些僵硬地擡起頭。她隻盯着裴衍看了一秒,下一秒,她騰空躍起,如破空而發的飛箭般,直指裴衍的咽喉。
裴衍被她突如其來摻雜着濃濃怒意的強勁攻勢一時壓制的動彈不得。
隻見池竹單手扼制住裴衍的咽喉,将他抵壓在身後的桌面上。她手上用了七八分力氣,裴衍面色逐漸變紅,隐隐有窒息感覺。
“裴衍,你真的該死!”池竹盯着他的雙目,厲聲質問:“你上一世做下的孽難道還不夠多嗎?為什麼要動他們?你到底還想要牽連多少無辜的人?”
“無辜的人?”裴衍笑意僵在臉上,愣了兩秒。随後他瘋魔般大笑起來,眼角笑出了淚花。
“池竹,那你告訴我,誰!誰是無辜的人!他們所有人都不無辜!他們早就該去死了!”
池竹眸色冰冷地看着他,沉默不語,手上的力道卻加重了一分。
“池竹!為什麼!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一定要對我趕盡殺絕!”裴衍眸中迸發出恨意。
“殺你?不,從來都不是我想對你趕盡殺絕。”池竹的語氣此刻異常平靜,不摻雜一絲感情:“是你自己,你自己将自己逼到了絕境!”
“當真是我自己嗎?”
裴衍死死盯着池竹的雙眸,仿佛想要透過眼睛将她看穿。
池竹卻不想再回答他的話,她感覺這樣的争執隻會無休止下去,而且不管她怎麼說,似乎都對裴衍毫無影響意義。
“裴衍,我隻給你兩個選擇。一、你現在立刻跟我走。二、我現在立刻殺了你。”
如果裴衍同意跟她走,那麼直到劇情結束,裴衍的死期來臨之前,她都不可能放他出來半步,他将永遠被她囚禁,直至他的死亡之日降臨。
如果裴衍選擇第二,那麼她會在這裡立刻将其抹殺,而這個任務,她甯願以失敗告終。
“跟你走?走哪去啊?”裴衍仰頭死死地盯着池竹的眸子,眼中露出的紅血絲,在一點一點地蔓延,直至布滿整雙眸子。
他瘋魔似的笑個不停,語氣極盡嘲諷:“是回黃泉路上,還是回陰曹地府?和你立刻殺了我有什麼區别?畢竟你從一開始就想要我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死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他的聲音回蕩在空曠昏暗的大堂中,更平添了幾分悲涼。
裴衍說着說着,忽然就止住了瘋笑。眼眶中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往下落,砸在他的衣袖上,打濕了大片。
他扯着唇角,神色凄慘絕望,卻仍舊執拗望着她。
“自我出生那日,這世間的人便都想要我死,我這條命是一點一點從地獄裡撿出來的!池竹,我想活着,我隻是想活着!我有錯嗎?!”
裴衍幾乎是拼盡了所有力氣沖她吼出了最後一句話。
池竹卻隻是神色平靜地看着他,眼底并未因他的話掀起半點波瀾。
“這世上想活着的人太多了,不是隻有你。裴衍你知道嗎?這世間萬千苦難,也不是隻有你在遭受,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人比比皆是,他們有的人甚至活得更加卑微、更加生不如死。可是,即使遭遇再多不幸,也依舊有人在努力生活,拼命向上走。而像你這樣的人,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審判他們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