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手上用力一捏,斷裂的手掌被粉碎,瞬間化作黑色濃稠的血水,順着掌心的縫隙淌出。
他腕骨處猙獰可怖的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起來,血肉在瘋狂生長,眨眼之間,重新凝聚出一隻與原本毫無差别,完好無缺的手掌。
他音色平淡至極道:“可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同。”
“你,你……”
池竹瞠目結舌地看着裴衍已經掌握到出神入化的自愈,更加确認了自己心中猜測。她磕巴片刻,試探着開口詢問:“你體内的魔氣……”
“魔氣?”
裴衍轉了轉剛結好的手腕,語氣沒什麼波瀾:“隻是換副血肉試試,不過純魔之體,确實好用許多。”
“隻有這些?”
池竹咬了咬唇,目光複雜難辨地望着他:“裴衍,那麼多事情,你就沒什麼要向我解釋的嗎?”
“關于你體内增長的魔氣,關于你殺死自己的原因……”
“還有,你為什麼能看見白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話落,躲在她身後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白澤,身體不由得顫了一下,随即悄悄探頭出來偷瞄了一眼裴衍的神色。
裴衍抿了抿唇,嗓音中透出幾分委屈:“暖暖,這麼長時間沒見,你怎麼不問問我過得好不好?”
池竹:“……”
她默默朝他翻了個白眼。
裴衍等了片刻,見沒引起池竹什麼反應,他雙手攥成拳緊了緊。
“從重生歸來後,你從湖邊救起我時,我看見你第一眼,便能看到他在你身邊,後來我在你們的對話中,才逐漸猜測到你為何一定要殺死我的原因,還有上輩子你對我所做出的種種。”
“也是從那時起,我開始想盡辦法,将你留在我身邊,讓你沒辦法從這個世界離開。”
聞言,池竹微愣,出神喃喃起來。
“怪不得,怪不得……”
她倏然冷笑出聲,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之前種種,一切都似乎有了答案。
“之前你放火想燒死我的時候,白澤正好不在場,化作程煜接近我時,也是如此。原來你什麼都知道,我卻還隻以為是巧合而已!”
“那殺你自己呢?”
池竹将壓下心底的動蕩,轉而目光淩厲地掃向裴衍,咬牙道:“若你二人是一體,我以為,你隻會比我還盼着他更好!”
“他終歸不是我!我憑什麼盼他更好?”
裴衍眼底露出森然冷意,面色陰鸷,略顯猙獰扭曲起來。
“你從未對我那樣好過,我始終想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麼,能如此輕松,便得到你的寬柔以待,即使那個人是我自己,我也沒辦法接受,我有時困在他體内,眼睜睜地看着,你根本不知道,我嫉妒的快要發狂!”
“所以我想,若他死了,你是否就隻能對我一個人好?”
他越說,神色越加癫狂起來。
池竹望着他,眼神從一開始的震驚不解逐漸趨于平靜,最後心下一片冰冷,眸中竟無端透出幾分憐憫。
她幽幽歎了口氣,輕聲道:“裴衍,我有時真覺得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骨子裡不摻雜絲毫人性,你連你自己都不放過!”
“可我也曾見過你好的模樣,不論是對我,還是對其他人。”
“而你未出生,便有人預言你是天生魔煞。”
“所以我常常在想,究竟是魔煞命格掌控了你,導緻你變成這副模樣?還是你本就如此?不過有時隐藏的好,有時暴露出來。”
最開始見他時,他會于街道上混亂人群中,出手救下被踩踏的小兒;也會于黑白混淆的案件中公正評判對錯;亦會不拘泥于傳統,耐心接納他人意見,為一些無權無勢的人指出明路……
可後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忽然就像變了一個人,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反派底色,都讓人一度忘了他之前的模樣……
更讓她拿捏不準,分辨不出。
“池竹,你不是好奇我體内魔氣的增長?”
裴衍咯咯笑出了聲,望着她的目光晦澀幽暗,意味深長,緊接着緩緩開口道。
“我曾以為,我天生魔煞命格的由來,是裴家主母為了将我扼殺在娘胎中的算計,可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所有人都沒說錯。”
“我就是天生魔煞,打娘胎裡便自帶魔氣,注定無法與正常人一樣。”
“我從始至終都不是什麼好人,隻是後來遇見你,我對你動了心,想到或許沒人會喜歡上一個手段狠厲的魔物,也總覺得,那樣不堪的我配不上你,才生出了隐藏自己陰暗面,做個人人都喜歡的好人模樣的想法。”
“可再後來,我逐漸發現自己無論怎樣做,你都沒對我動過真心,我甚至察覺到你有想殺我的念頭,我才變回原本的性情。”
“畢竟,不論我是怎樣的一個人,都沒法改變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