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若正照着你畫,比起隻能靠記憶中的模樣更真切。”
他話落,池竹望着他神色微怔一瞬,随即一道輕靈的笑聲在屋中回蕩,她嘴角的笑意綻放,手指勾住裴衍的下巴,将他拉近距離,二人鼻尖湊住,呼吸都仿佛不約而同放慢了幾分。
她眸中帶着侵略性的詢問:“你這番話,我是不是能理解為,在我身死的數年,裴大人單靠作畫以解相思,那冰窖中挂滿的畫作,每一幅都能彰顯出大人您的相思之語嗎?”
裴衍眸光微閃,沉默着沒應她的話。
“你不解釋,我便當你認了……”
池竹微微歪了歪頭,輕笑道:“沒想到,裴大人如此愛我,愛之深切,真叫我受寵若驚!”
“既如此,我怎好眼睜睜看着裴大人的愛意落空……”
她說着,皙白的長臂慢慢搭上裴衍的脖頸,雙臂交叉纏繞住他,隻是本該溫熱的觸感,此刻卻像毒蛇滑過一般冰冷。她眼底笑意深沉晦暗,溫潤的唇瓣附在他耳畔,嗓音輕柔,帶着淡淡蠱惑。
“裴衍,你再把命給我一次,最後一次,讓我殺了你,你死後,我會親手為你刻碑,自此往後,你便是我唯一所愛之人……”
“我可向你承諾,我這顆心隻裝得下你一人,再不會愛上任何人,如何?”
炙熱的氣息拂過臉頰,裴衍心頭蕩起微微漣漪,他對上池竹的目光,第一次看到其中蘊含明顯的愛意,思緒有片刻動搖。
隻是當他盯着看了片刻,卻能隐約透過愛意看到深處不摻雜絲毫感情的哄騙,他的心仿佛在一瞬間沉入谷底。
“池竹,你不能這樣騙我!”
他會信的……
裴衍指尖被捏的發白,阖眼深吸了一口氣,将心頭所有陰郁的情緒,以及方才差點脫口而出的同意壓在心底。
“可萬一是真的呢?”池竹冰涼的指尖拂過他的臉頰。
“不值得……”
裴衍睜眼時,眼底一片陰翳,寬大的手掌桎梏住池竹滑過他臉頰的手,緊緊貼在他臉頰上不放,黑沉沉的眸子上彌漫出一層氤氲氣,嗓音如同北漠的風沙一般蒼涼沙啞。
“我的一條命于你而言,隻能換一個微不足道的承諾?”
“可是裴衍……”池竹眨了眨眼,朝他笑得無辜道:“誰讓你愛我!”
先付出感情的一方,注定要處于劣勢……
她話落,裴衍身體僵在原地不動好半晌,眸中色彩逐漸碎開,閃過慌張不安。
他握着池竹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随後又緩緩松開,步子退後,與她拉開了一些距離,低眉垂眼避開了她的目光,雙手撐在原木桌上。
烏黑的發絲從肩上滑落,裴衍整個人透出淩亂,聲音似乎在極力克制着,平靜中隐約能察覺到一絲抽泣聲。
他避而不談,試圖轉移話題道:“飯菜要涼了,先吃飯吧!”
聞言,池竹瞥了一眼桌上還在朝外冒出熱氣的飯菜,以及旁邊擺着的兩副碗筷,她有些不悅地蹙了蹙眉。
“既然裴大人現下給不出我一個答案,那就請别在這裡占地方了,等你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來找我時,我會更歡迎!”
她話音剛落,裴衍猛地側目盯上她,眸中湧現出怨意,咬牙切齒道:“我非死不得見你嗎?”
“是!如果你能做到的話!”
池竹神色平靜如水,沒有絲毫猶豫。
“池竹!你不愧是能被天道選出來的人,除了裝模作樣的時候,其餘就沒有一丁點多餘的感情!”
用鐵石心腸來形容她都是輕了!
裴衍氣急了,狠狠朝着桌凳踢了一腳,桌面上的湯碗晃蕩着灑出一大片湯漬,旋即他頭也不回,決然邁步朝外走去,在跨出門檻時,屋門“哐當”一聲,被一陣猛風重重關上。
池竹瞥了一眼緊閉的屋門,動作不緊不慢地端過撒了一半的湯,面不改色地執筷吃起了飯,似乎裴衍所做的一切都對她沒有絲毫影響和關系。
而此時,白澤才鬼鬼祟祟地摸了出來,他看了看桌上的狼藉,又看了看池竹格外平靜的神色。
他面色一言難盡道:“宿主,你還能吃得下飯啊?”
“為什麼吃不下?”
池竹嘴裡用力咀嚼着,沒好氣道:“他若真被氣到,因此不來了才好,最好婚事也後悔了。天天來,天天來,我就納了悶了,他一個做官的難道就整天沒有事幹?”
“我白日要費心應付他,隻能夜裡避開看守,去找我認識的,還在上京城中的人聯絡,是個人都要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