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雲峰上,季塵來的不算早,取藥堂早就一溜煙排起長隊。大多是各峰最近剛收的新弟子,因修煉任務不甚繁重,分擔一下峰内瑣務。
見他這個剛過赤水橋的紅人來,三五個腦袋攢成一堆竊竊私語。
千機宗位列整個修仙界八大門派之一,修仙界從三歲幼童到八十老叟,無一不是擠破腦袋要進來。
可他季塵不過一個十四歲都還從未接觸過修煉的鄉野凡人,衣着如同流氓乞丐,多的是比他年齡小靈力高家室還好的小少爺。入宗當日卻隻他一人出盡了風頭,赢夠了喝彩,倒将他們顯得像個背景闆,隻來為他一人作襯似的。
自是許多不服。
少爺們什麼都幹不了,但翻幾個白眼膈應一下還是可以的。
季塵心如止水,隻當他們是蘿蔔白菜。
心中卻不免假設,若此刻是南燭,她待如何反應。
按她那自戀性格,必是長歎一聲,而後感慨,這年頭,優秀都要遭人嫉妒。
想到這,口中不自覺發出一聲輕笑,卻不巧被人看見。
季塵擡眸,眼睜睜看着不遠處幾個少年眼神兇狠地朝他走來。
“臭乞丐,你剛在笑什麼?”
中間小胖子一看就是平常吃慣了大魚大肉,嬰兒肥十分明顯,一雙眼睛在白胖的臉上被擠得快要消失。
季塵收住笑道:“不過是想起些兒時趣事罷了。”
“胡說!你剛剛明明沖着我笑了一下,一定是在嘲笑我!”
季塵眨了眨眼,一雙黑瞳仁裡興味十足:“你有什麼值得我嘲笑的?”
那胖小孩收住了嘴,若是再說下去,就是自爆短處,讓人看笑話了。
他這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但身旁的清瘦少年卻開口了。
“自是不知有什麼值得你笑的,乞丐的心思,我們哪猜得到!”
“對了,聽說你還沒了爹娘?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确實不一樣!”
季塵眼中沒了笑意,隻盯着那人,嘴唇緊抿。
見季塵生氣,他說話的興緻反倒更大,像是出了口惡氣一般,挑釁地說:“怎麼,你這表情,難道是想打我?我難道說錯了嗎?”
他一看便是這小胖子的跟班,但比之嘴毒的不止一星半點兒,而且歪理一堆,胡攪蠻纏,真是狗仗人勢,叫人惡心。
季塵不想再與他多說一句,沉聲道:“滾開。”
“喲!這過了‘赤水橋’的天才就是不一樣,罵人都如此肆無忌憚,怎麼,你是覺得仙尊們都會看在你天資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
季塵終于不再忍耐,上前一步,盯着那張消瘦陰郁滿是卑劣小人得志的臉,一字一句說道:“我眼中,你不過是一隻被嫉妒沖昏頭腦的狗,我不與你多說,不是怕了你,而是不想把時間耗在這種無意義的争執上,畢竟人很難與狗講清道理。你該知道。”
“你說什麼!”
那人被這般諷刺,又被戳中心事,惱羞成怒,在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就将拳頭沖季塵的臉上揮了過來。
季塵一下躲過後順便将自己的拳頭十成十砸在了他臉上,一下将他打趴在地。那人還欲起身,被季塵一腳踹倒踩在地上。
旁邊的小胖子怕被波及早就遠遠躲到一邊,冷眼旁觀。
又在他身上踹了幾腳,季塵嗤笑一聲,嘲弄道:“我倒是忘了,咬人的狗不叫。像你這般會叫的,咬人的本事幾乎沒有。”
那人憤恨地看着他,眼中怨毒多的快要溢出來。
這時,突然傳來一道呵斥:“幹什麼!季塵,趕緊給我起開!”
是有丹雲峰弟子見事情鬧大,将本峰大師兄木雲飛給請了過來。
季塵這才放開。
木雲飛見季塵放的幹脆,語氣稍平靜了一些,但還是生氣地說:“你來丹雲峰不是取藥,而是為了打架嗎?”
千機宗内禁私鬥,弟子若是想打,應去比武場上堂堂正正打一場,而不是台下為些私人恩怨大打出手,視門規法令于無物。
正要再說些什麼,就聽到一道尖細女聲傳來:“不久前剛過赤水橋的天才是看不慣我這丹雲峰?第一次來取丹藥就鬧出這麼大動靜!”
木雲飛馬上回身抱拳行禮:“師尊!”
季塵這才知道是丹雲峰峰主柳輕眉,号妙法仙尊。
五個峰中,她是最年輕脾氣也最為潑辣的仙尊,季塵擡眼去看,見她兩彎柳葉吊眉蹙着,一雙丹鳳三角眼中盡是不滿地瞪着他。
心中長歎一聲,隻得低頭道歉:“是弟子魯莽,下次不會再犯。”
柳輕眉卻不依不饒:“一句知錯就能算了,所有人要都像你這樣,這宗門規矩還能立的下去嗎?”
季塵眉眼間越發乖順:“仙尊可按違反門規處置弟子,弟子絕無任何異議。”
“那好,今日,你便跪在我主殿前。青玄那裡,我會派人通知的。”
柳輕眉一掃那仍然躺在地上竹竿一樣的弟子,還有不遠處那個小胖子,又說道:“你們二人,一并按門規處置。”
于是,月初取藥這一天,丹雲宗玄霜殿前,左中右分别跪了三位少年,景象十分壯觀。
季塵跪在中間,左右兩邊分别是那竹竿弟子和小胖子,他們二人直到跪前一秒還在用怨憤的眼神盯着季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