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重要啊。”
“嗯?”女鬼疑惑,眼眸微睜看向他。
少年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些事,你從來沒有對我做過。”
沒有教我修煉,沒有安慰過我,甚至一開始,你很厭惡我。
“你就像可憐他一樣可憐我,好不好?”
南燭微微一怔,這是少年第二次在她面前露出如此鮮明的情緒,第一次是因為醉酒,而這次,他明明是完全清醒的。
女鬼撲哧一笑,困意消了大半,挑眉略帶促狹地望着他,語氣帶着些惡趣味:“你這是,嫉妒了?”
是啊,季塵心想,他是嫉妒,嫉妒到發狂,嫉妒到聽到薛來的那聲‘師姐’時,當時就想狠狠掐死對方。
呵,師姐。
不過是進他識海呆了兩個半時辰,算他哪門子師姐?
更何況這樣做的最終目的不過是要利用他,利用他的記憶,送蘭真真投胎罷了,他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可是,騙不過的。
無論他再怎麼狡辯,騙不過自己的心。
女鬼和薛來不是待在一起兩個時辰,而是五年,整整五年,他和她也不過才在一起兩年多。女鬼入薛來識海,并不隻是利用他,還多餘地幫了他,溫暖他,成了對方夢裡的一束光。
在自己獨自焦灼煎熬的那兩個半時辰裡,他們二人已有了太多他全然不知,全然不曉的記憶。
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其中夾雜太多隐晦的情緒,讓人無法一一看穿。
南燭放過了他,又閉上眼背過身,散漫吩咐:“我睡了,你去送蘭真真投胎。”
*
為了不打擾女鬼休息,少年在青竹峰尋了處極為偏僻的地方,送蘭真真投胎。
“#*%¥@#*%¥#!&%¥......”
一串聽不懂的咒語從小女孩嘴裡吐出,棕褐色的泥土裡,繁複的黑色符文顯現,一身黑的陰差再度出現,欣慰地看着飄在半空的蘭真真。
“找到自己的死因了?”
女孩情緒有些低落,畢竟誰想起來自己是被人活活掐死,還被利用魂體,也不會太開心。
但能夠順利投胎,也算是幸事,想到這,她又高興起來,老實回答:“我是在一個雨夜被人掐死的。”
陰差變出紙筆,刷刷刷地寫下,待寫完最後一筆,他手中那張紙驟然顯現金光,隐隐有彼岸花倒影在其中浮現。
陰差手中掐訣,接着開口:“還你姓名,允你往生,散!”
下一秒,蘭真真後背密密麻麻的字于瞬間剝落四散,變成一團缥缈的霧氣。當她的魂魄要飄進陰差手中的那張紙時,小姑娘停了下來,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淚,回頭一把抱住了季塵的脖子。
“真的謝謝女鬼姐姐,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們,我可能永遠都辦法投胎了嗚嗚嗚。”
季塵也愣住了,他以為蘭真真必定是讨厭他的,他在她面前毫不僞裝,還總是欺負她,将她關在鎖魂镯裡,但此刻她那般情真意切的感謝,叫他心底也有了一絲觸動。
陰差看着抱在一起的兩人,露出了如老父親般慈愛的笑。
蘭真真接着抽噎:“女鬼姐姐是大大的好人,世上最美最善良之人,你的話,雖然你脾氣不好,表裡不一,還總是欺負我,但你也是個好人......”
季塵心中暖流一頓,滿臉黑線,他推開她道:“趕緊投胎吧,别浪費時間。”
“嗚嗚嗚!”蘭真真這才滿眼不舍地飛進了那張紙中,随陰差一起消失了。
他在天亮前回到弟子舍,此刻女鬼已然陷入熟睡,整個人身上有難以掩飾的疲倦,即使在夢中也皺着眉。
難怪她剛一從識海出來就喝了那麼多血,連送人往生這麼新奇的事也沒有參與,原來是完全沒有精力了。
少年垂下頭,抿緊了唇,心中有些怨,怨薛來,怨蘭真真,最怨的,是他自己。明知道這對女鬼是一種消耗,卻還是厚着臉皮,無恥地向她求助。
他摸出随身攜帶的匕首,在手腕處狠劃了一刀,登時血流如注。
季塵召來葫蘆,打開封口,看着血流進去,直到快要溢出,才點穴止血。
少年熟練地為自己包紮,而後将滿血的葫蘆和這月新發的月錢放于桌上顯眼位置,希望女鬼一醒來便能看到。
這是他目前最多能為她做的了,季塵心底歎息一聲,正要爬上床休息。
可下一瞬,舍門被大力拍打,花小滿急切的嗓音傳來:“季師弟,你在嗎?”
季塵揉揉眼,使外袍随意地披在身上,裝出一幅睡覺剛被吵醒的困倦模樣,打開了門。
“師姐,有什麼事?”
花小滿也是一幅匆匆起床的模樣,身上還沾着方才盥漱的潮濕水汽,她緊皺眉頭,杏眸中滿是擔心,“方才主峰混沌儀傳來異動,宗内有滄冥族術法殘留迹象,恐有滄冥族人混入千機宗。”
“師弟,你随我去主峰,等待仙尊們商議結束,聽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