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季塵來膳堂的次數并不算少，隻是這名弟子恰巧是嫌麻煩在自己舍内開小竈，總也不來主峰吃飯的主，所以這麼近的面對面撞見，于他而言，是第一次。

十四歲的少年，着一席深藍弟子袍，身姿秀挺，面容淩厲，腦後束起的高馬尾，随步伐輕晃，顯出幾分潇灑，可眸光卻極為沉靜，似平湖般無波無瀾，看起來耐心又值得信賴。

風流和端莊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他身上雜糅融合，達成一種奇異的平衡，隻一眼，便叫人心生好感。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少年眼睫一垂，将目光從遠處收回，放到他身上，對視時，沖他友好一笑。

他不自在地轉過頭，伸手抓了抓頭發，心想，天才，都這麼平易近人的嗎？

“欸，你看到了沒？那是季塵！”

“季塵，那個一入宗就拜入青玄仙尊座下，打敗夏浮清拿到三等獎的季塵？”

“對啊，你可不知道，夏師兄回去後有多氣......”

季塵的耳朵沒聾，相反還十分靈敏，行走間就将有關于他的議論聽了個七七八八。

這就是為什麼他總是取完飯回青竹峰吃的原因。

他不喜歡被關注。

不管是好名聲還是壞名聲，太過被關注，就意味着更多暴露的可能，意味着他将面臨更多危險。

有時他也覺得這些人是吃飽了撐得，有關他的話題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還能連着數個月不間斷地說道。

他來膳堂吃飯少說也有幾百次，沒有一次不聽見對他的議論，話術也一樣，聽的他耳朵都要起繭。

偶爾也想像那女鬼一般，聽見讓自己不屑一顧的言論時，伸出小指，輕蔑地掏掏耳朵，然後，再向他們豎一根中指。

但這樣會讓他光偉正的形象崩塌，所以理智告訴他，不能那麼做。

季塵敬業地扮演一個耳朵不那麼好使的正派天才，面色如常地随意到一個窗口前打了飯，端到一個空位上，坐着吃起來。

還沒吃一會兒，有一行人邊談笑邊端着餐盤坐到了他旁邊。

是一群少女，結伴來吃飯，聽聲音年紀大概十幾歲，和他差不多。

季塵動作沒停，眼神也未傾斜，仍舊盯着自己面前的那飯菜，隻是吃的速度加快了些。

“欸，你們知道嗎？方才木師兄跟我說，咱們過不久就要進入小重山秘境了！”

“就是那個每兩年開一次，篩選外門弟子進内門的地級下等秘境？那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哎呀，你不知道，小重山秘境忽然破境，變為了天級中等，光外門弟子恐怕應付不過來，所以仙尊們正打算讓内門弟子也參與進去呢！”

“啊！那我們豈不是被當成了工具人？”

季塵的動作又放緩了許多，此刻他的心思已不在吃飯上，而是想從她們口中聽到更多信息。

隻是，對方隻提了一嘴，便将其略過，開始聊起了修煉趣事。

無法，季塵将低着的頭擡起，看向了左前方正坐的一名少女。

對方餘光注意到他在看自己，也看過來，甫一對視，便捂住了嘴。

“我天！”

她對面的人注意到這動靜，忙開口問： “怎麼了？怎麼了？”

少女不言，隻伸出右手顫悠悠指向他， “季季季....季塵！”

“季塵？在哪呢，我瞧瞧？”說着便開始左右張望。

少女無奈紅着臉，伸長手拍了一下她胳膊道： “你旁邊！”

往右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旁邊人如鋒刃般淩厲冷白的下颌，下一瞬，這人一轉頭，一張清朗出塵，俊逸至極的臉便出現在眼前。

眉眼一彎，沖她微微一笑。

“嘩”的一下，她的臉登時紅透了。

完了，傻裡傻氣的，全叫人看見了。

季塵笑得溫柔，替她解圍： “我不常留在膳堂吃飯，一時沒認出也正常。”

接着便開口問： “方才聽你們在談論小重山秘境，我入宗不久，對它不太了解，方便問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