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荀雅幾乎是在忍受身體和心靈上的雙重打壓,他額頭上滿是汗珠,意識也接近恍惚。
“對不起,原來我讓你難過了。”荀雅心底蔓延起一陣苦澀,“你和荀智都是我的寶貝,我沒有偏心……”
“回答我的問題!”牛頓再一次打斷荀雅。
“你為什麼總要把自己跟别人比較?!”荀雅忍着痛大喊,“為什麼總要争個高低,我的愛難道是空話嗎?就算我是自我感動……咳咳咳!”
話到激動處,荀雅劇烈地咳嗽起來!
下一秒,他喉間湧起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他猛地捂住嘴,卻在一陣反胃後吐出一大口鐵鏽味!
他顫抖着拿開手,發現自己的掌心已被鮮血盛滿。
刹那間,荀雅心頭湧上一股劇烈的無助感。
他的淚腺關不住悲傷的閥門,終于決堤,淚水順着高聳的鼻梁滑下,再混着嘴角的血滴在地面上。
“就算我在自我感動……”荀雅隐忍着哭腔,聲線楚楚可憐,“難道我的付出不是貨真價實嗎?”
一股接一股的悲傷讓他臨近崩潰:“我憑什麼非得做個選擇題?你又憑什麼,阻止我去愛自己的至親?”
年幼的牛頓無法聽出荀雅的無奈,他直接無視了荀雅的痛苦,無情地下了判決。
“你答不上來。”牛頓冷冷道,“你果然隻是因為荀智才接近我!”
等等牛頓,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牛頓内心有個聲音在呐喊:【你想說的明明不是這個!你想說的是——】
——【謝謝你,将我放在與親人同等的地位上。】
——但開口卻變成:“你這個謊話連篇的混蛋!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滾!滾出我的家!”
——【我不該侮辱你的付出,我隻是希望你把我看得更加重要。】
——“你這個下流的男娼!去找那些想睡你的男人養你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臉!”
——【我請求你,不要離開我。】
——“現在就給我滾!”
言言反意,句句如刀。
牛頓都分不清自己是在責怪荀雅,還是單純地在發洩怒火。
但其實早該這麼做了,說開了也好。牛頓如是想。
荀雅留在我身邊才是浪費生命,隻有态度強硬一點才能把人趕走。
牛頓将頭深深埋進膝蓋裡,等待荀雅的回音,他已經做好了被荀雅揪出去暴打一頓的準備。
但很奇怪,荀雅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牛頓遲疑地擡起頭,又等了一會,卻還是沒聽到荀雅的回話。
怎麼回事?我說了那麼多,他連一句表态都沒有嗎?
他怎麼不像往常一樣不要臉地跑過來,擁抱我、摸我的頭哄我?
不,不抱我也可以,打我、罵我、責罰我,什麼都好,至少給我看看你的反應。
牛頓心裡湧出莫名的不安,他連忙站起身,從衣櫃後面跑了出來。
但是,荀雅不在。
原本荀雅站立的位置多了幾滴暗紅色的血迹,血迹一路滴滴答答向外蔓延,血迹消失的盡頭,則是敞開的家門。
寒風似是感受到了牛頓的呆滞,也應景地卷起了一陣大大的寒潮。
12月的英格蘭本該寒冷無比,但荀雅在的這段時間,竟然天天都出太陽。
現在荀雅走了,豆大的雪粒即刻落下,砸響了破爛的屋檐,不出三分鐘,暴風雪平地而起,将伍爾索普莊園包裹在了冰雹之中。
牛頓呆呆地看着敞開的家門,忽然寒從心底起。
再一回頭,貧寒的家也徹底變得死寂。
本來一直覺得家裡太破、又擠又小。
可荀雅走後,牛頓竟覺得家裡太大。
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一片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