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到了那一刻,她才會沒有任何退路地信任他,依附他,取悅他,而他,才算徹底俘獲她的芳心。
可今日,他隻是與謝韫玉開了個頭,隻是在談論芸姨娘時沒有避諱她,她就已經繳械投降主動求和了……
或許,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打防城布局圖的主意,與沈述的周旋,也隻是在拖延時間?
顧榄之端詳了她半晌。
不,他不能掉以輕心,年少時她就反複無常,如今她心智更成熟了,還需多多提防才是。
思及此,他擡手搓了搓她的粉腮,“芸姨娘如何能提前得知消息?你這個假設本身就有問題,總而言之,這件事你不用操心,交給我就行了。”
林落遲不依不饒,“你就和我說一說嘛,那畢竟是我的阿娘,我想知道細節,求求你了~”
貫會撒嬌。
顧榄之簡直軟了一身的鐵血筋骨。
他無奈搖頭,“怕了你。”
見她雙手托腮,一副洗耳恭聽之勢,顧榄之垂眸淺笑,避重就輕道,“沈述的宴會定在十日後,那便說明,他已經知曉了你可能會求助于我,接芸姨娘來涼州,走的路,十有八九不是官道。”
頓了頓,他眉心下意識擰緊,“洛州到涼州,除了官道,還有水路與山路,山路雖崎岖,但便于埋伏,喬家軍出手,勝算較大,若走水路,的确要費一番周折,軍中通水性者不多,折損的風險也高了不止一星半點……”
“我阿娘一定會用盡方法走山路的,顧榄之,别皺眉啦,我保證,你的喬家軍不會折損任何一人!”
林落遲起身,指尖輕撫他的眉心,想要連帶着他的愁緒也一并撫平了。
可顧榄之卻并不受用。
他的眉心蹙得更深了,有那麼一瞬,他深埋于心的疑惑再度湧上心頭,頭疾也開始有了複發的趨勢。
好似每一次,隻要他道出小丫頭昔日的罪行,過不了多久,他的腦海中便會湧現一段熟悉又陌生的記憶……
這段記憶,與昔日無異,可她的态度與行為卻與之前大相徑庭,像是眼前的她專門回到年少,刻意彌補了這段遺憾,詭異至極。
如果她真有這種能力……
他雙手覆上她的臉頰,注視慢慢變得認真,“落落,你說,若當初我沒想着去摘星殿找你質問,沒被沈述言語激怒,沒險些殺死沈述、落得個被貶為庶人的下場,你我之間還會有這麼多誤會嗎?”
“你……是不是又記憶混亂了?”小女娘摸索着他的玉佩,轉動着眼珠子,像是有什麼情緒在攢動。
顧榄之心中的猜忌愈發加重。
緊随而來的,是他得寸進尺的妄念,“落落,當初在練武場,喬老将軍就已經向父皇請示了,我來涼州是必然的,假若當初我沒有刺傷沈述,我也不會走得那般狼狽,我一直在想,若當初我鮮衣怒馬,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我……”她張了張口,竟真的開始認真思索起來。
“若你随我來了涼州,我定會找機會将芸姨娘也接來這裡,等到你及笄,我便以軍功向父皇請示,讓喬老将軍認你做義女,給我二人賜婚……”
他垂眸,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鼻頭,滿眼溫柔,“落落,你說,這些是我的幻想,還是我尚未恢複的記憶,嗯?”
“啊哈~~~”
林落遲打了個秀氣的哈欠。
她拉過被角,遮住雙臂,神色恹恹道,“你有‘善忘症’,我不跟你說了,我太困了,想睡會兒……”
轉瞬,她就陷入沉睡。
顧榄之輕撫她鬓角邊的洇濕,帷帳翳影下,他的唇角勾起無奈的弧度,“我真是,魔怔了……”
……
【啟動時空穿梭。】
燭火幽幽跳動在窗牖之上,林落遲睜眼時,正被沈述鎖在偏殿。
她着急忙慌地下了榻,用力拍打着殿門,“來人啊,快放我出去!”
自從惠妃遇刺,顧榄之一直被關在牢中,林落遲自知身份不夠,隻能選擇他被顧雲辭救出後、沈述被他刺傷前這個時間點穿越。
她要在顧榄之抵達摘星殿前阻止他幹蠢事!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從她提前将吳道子與沈述的謀劃告訴顧榄之後,一切都已經偏離了既定的軌道。
春寒料峭,偏殿外空無一人,林落遲叫了許久聽不見動靜,這才靜下心來想要試試别的辦法。
很快,她就注意到了那扇被風吹得吱呀作響的窗戶。
幾乎不假思索,她抄起圓凳,用盡全力朝其一砸。
砰!
窗戶應聲而斷,一尾寒風拂過面門,林落遲探出頭去,入眼是一顆盤根錯節的紅梅枝丫。
她定神,用床單浸透茶水,拴住桌角一點點攀爬而下。
落地的瞬間,忽聽沈述書房内傳來一聲熟悉的磁沉,“她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