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料!
見她恍然大悟,顧榄之揚唇,手指梳過她的鬓發,神色寡淡,“如今北陵大亂,沈述急功近利,自然會身陷囹圄,現在誰也救不了他了,北陵長公主沈姝想用和親求助皇兄,隻是她不知道,皇兄也救不了沈述。”
話音一落,林落遲當即明白,顧榄之這是抓住沈述了。
故事的走向……似乎又繞進了死胡同。
可是……導火索是什麼呢?
林落遲開始回想最後一次穿越時可能遺留的問題。
當時她偷偷給顧榄之報信,摧毀了吳道子的計謀,也拿到了芸姨娘的“噬心蠱”母蠱,一切應該順順利利才是啊?
可為什麼一回來,她就躺在了冰冷的密室,而顧榄之也變成了男鬼感十足的瘋子?
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差池?
腳踝處的鎖鍊在燭光中折射出泠泠冷光,林落遲盯着顧榄之再度舀起的湯藥,心中一寸一寸發着寒……
不能慌,千萬不能慌。
她要冷靜,至少要找到問題的關鍵,這樣才有可能補救。
思及此,林落遲虛虛握住顧榄之的手腕,盡力放柔語氣,“藥有點燙,我待會兒喝,行嗎?”
顧榄之挑眉,“行啊,那便待會兒喝。”
他将湯藥放置在一旁,迫不及待地打開妝奁,“乖乖坐好,我來為你上妝。”
依目前的狀況,聽話,遠比掙紮要來得讨巧。
林落遲點頭,不再糾結腳踝處的鐵鍊,而是手腳并用地爬到榻沿處,雙膝并攏,低眉斂目地揚起臉龐。
顧榄之擡手搓了搓她的粉腮,之後執起眉筆。
冷硬的觸感沿着眉宇劃開,顧榄之彎腰垂眸,唇齒呵出熟悉的冷香。
“顧榄之……”林落遲斟酌着措辭。
可不等她費盡心機思索切入點,顧榄之卻主動開了口,“落落,沈述不願交出芸姨娘體内的‘噬心蠱’母蠱,我思前想後,覺得是我用刑不準,你與沈述朝夕相伴五年,應當知曉他的軟肋,不若,你想想看,如何才能讓他松口,嗯?”
“啊?”林落遲微微張了張口。
“噬心蠱”母蠱本就不在沈述身上,他當然交不出來……
“那個……母蠱的事,我其實有别的辦法,我記得,栖山頂上有另一隻母蠱……”
穿越時,母蠱被她放在了偏殿,混進了一些瓶瓶罐罐裡,隻要回到栖山頂别院,拿回那個瓷瓶……
正思索着,顧榄之動作蓦地一頓。
下颌處力道加重,林落遲擡眼去瞧,隻見顧榄之笑容一收,喉間溢出刺骨的喘息,“另一隻?我雖不是南疆人,也知曉常識,蠱毒的母蠱從來都是獨一無二的,落落,你從何處聽聞還有另一隻母蠱的?還是說,早在栖山頂時,沈述就已經将母蠱給了你,嗯?”
“我……”林落遲心中一緊,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顧榄之咬牙,額前的碎發掃過她的眉眼,激起陣陣戰栗,“起初我隻當是沈述嘴硬挑唆,可如今看落落的态度……”
他收緊五指,力道之大,幾乎捏碎她的下颌,“既然芸姨娘的蠱毒不是吳道子拿捏你的把柄,那麼落落,從我救芸姨娘來涼州時,你便已是自由身了,既如此,你為何還佯裝受制于北陵?”
“嗯……疼……”林落遲颦眉,眼淚顆顆滾落。
顧榄之見狀,終是松開了禁锢,掌心繞過她的後頸,又虛虛掐住,迫使她繼續對上他的注視,“你一直說愛我,既愛我,又為何在栖山頂之變後,死活不願承認是你給我遞的消息,反倒是做出一副對沈述生死相随的姿态?”
最後一句話道出,林落遲突然反應過來,一切的變故,又是始于原主的态度!
原以為這五年,顧榄之一直在涼州曆練,不會再與原主糾纏不清,誰曾想,還是躲不過這個變數。
她喟歎,情緒有些膩煩,“栖山頂那件事後,到遙王叛變前這五年,我們見了幾次?你索性一次性告訴我,顧榄之,我真的累了……”
“累了?是啊,周旋在我與沈述之間,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不若今日我們便開誠布公,扯掉這層遮羞布,如何?”
顧榄之雙手捧住她的臉頰,拇指摩挲着她蒼白的唇瓣,無聲苦笑,“落落,我原以為,你是愛沈述的,可那日閣樓上,你當着沈述的面與我親昵,我仔細瞧着你的眼睛,其中竟并無羞愧,那一刻我便知,你不愛他。”
他以額相抵,聲色沙啞,“後來我對沈述用刑,得知他早已将母蠱給你,而你卻并未拿出來為芸姨娘解蠱,我又知,你也沒那麼愛你阿娘。”
一滴清淚落入眼眶,林落遲顫了顫,剛捕捉到顧榄之漫上血絲的雙目,又被他俯身吻住,輾轉厮磨。
鹹苦的味道沿舌尖蔓延,林落遲企圖掙紮,卻被他牢牢鎖住,動彈不得,隻有沉悶的嗚咽堵在喉舌,“你的态度搖擺不定,無非是在順勢而為,顧榄之也好,沈述也罷,與誰在一起時,你都留有一線。”
“顧榄之,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可是真相永遠無法從她嘴裡吐露分毫。
顧榄之顫抖着呼吸,低腔自胸膛溢出,“你真的很小心,在沒确定我與沈述任何一方是否尚有機會翻盤前,你的選擇永遠做不到堅定,所以,我與沈述,你誰也不愛,這世上,你愛的人,除了你自己,再無旁人,落落,你的心,何其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