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庭,你做得很好,不日便可出師了。”
“明庭,拿好,這把劍是鑄劍大師溫允專門為你打造的,給他起個名字吧。”
“沈明庭,你是怎麼回事?區區一個樹妖都無能為力嗎?”
“根骨盡毀、半身不随?你居然落得如此下場?!真是枉為——”
後面,後面說了什麼?
沈明庭隻覺得喧嚣之聲從四面八方圍攻而來,他像是站在了一片迷霧中,腦海中一片混沌,漸漸的,一陣低沉威嚴的男聲清晰起來——
“不用他了。沈柏,蜀中的事務,交由沈訣去辦。”
沈明庭猛然驚醒。
他大口地喘着粗氣,明明隻是一個噩夢,可是醒過來後,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那是沈璟的聲音,沈明庭意識到,他所謂的父親,自卧床後,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的“父親”。
沈明庭恢複了平靜,神色恹恹,默默地壓下心頭一陣異樣之感。
夜已經深了,屋子裡如同過去一年那無數個夜晚一樣,隻有他一個人。
将近一個月前,那闖入這間屋子,冒昧地問他“是不是人”的不速之客,也是因為自己,而被卷入了他本不該承受的命運之中。
或許那天就不該給他開門,沈明庭想,如果不給他開門,他是不是就不會進來,是不是就會逃走,是不是......最後就不會用那種他太過熟悉的,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會是失望嗎?也或者是其他情緒?
沈明庭沒有細看,他不太敢。
雖是相處的時日并不長久,雖然他做的飯菜真的不怎麼樣,但是好歹,好歹屋子裡還有人氣,還有人願意說幾句話。
如果自己早點把真相告訴他,他的反應會不會有所不同。
早知道,就多給他講點西廂記的内容了,至少最後的幾句話,不會在那個人的記憶裡,顯得那麼無聊。
沈明庭伸手握住自己的小臂,這幾日,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肌肉下的血管跳動得更加活躍,靜下心來,甚至能感受到細微的靈力波動,就如一汪死水,被風輕輕地帶起了一絲漣漪,但很快,快到沈明庭很多時候根本來不及捕捉,那波瀾就如泥牛入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廢物!”
他狠狠地掐住自己,但卻因為虛弱而使不出太大的力氣,顫抖着放下手來。
屋外的風聲沙沙作響,吹得窗戶顫動不停,沈明庭在這一夜中,睜眼直至夜深。
另一邊的柴屋内,徐溪山睡得不小心從床上滾了下來。
他一下子就被痛醒了,睜着一雙布滿紅色血絲的眼睛,揉了揉屁股。
習慣性地,他想看看現在幾點了,随後又反應過了,自己已經被迫成為了“古代人”,别說手機,連人身自由都沒了。
徐溪山看了眼窗外,雖然夜色正濃,但遠處的天際線泛出一抹藍白,快要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他又躺回了床上,但不知怎的,想睡個回籠覺卻睡不着了。
徐溪山一直記着日子,這是他被拖到這個房間裡的第十四天。
這一周内,他每隔幾天便會被抽幾滴血,然後又被關起來。抽血的日子間隔得并不規律,充滿随機性,徐溪山無聊的時候便算等差數列、等比數列,規律就是,沒有規律,好像完全看心情。
每天,會有人給他送一日三餐,吃完還有人給收拾。他隻需要在這個屋子裡,哪裡都不去,等着被抽血就行。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吃了睡,睡了吃,什麼事情都幹不了。
徐溪山自嘲一笑,和所謂的少爺都沒待滿21天呢,怎麼就被養成了“少爺”的習慣?
這種日子隻能在忙碌的時候當個抱怨時的念想幻想一下,但真正被加以實施,徐溪山隻感受到了濃烈的焦慮與不安。
他們到底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到底要利用我多久?
徐溪山咬着指甲,心頭一陣煩躁。
直到一陣敲門聲響起,徐溪山才回過神來,是到飯點了。
徐溪山本能地想回答請進,但話在嘴邊時,卻生生止住了。
平日裡給他送飯的人,總是“不拘小節”,一腳就踹了進來,像是勵志要把那本就破爛不堪的木門踹得更加遍體鱗傷,最好是直接報廢,讓徐溪山被風吹死才算好,怎麼又會像此刻這樣,先來個平和的預告?
敲門聲停了一陣,随後又響起了第二聲,像是打定主意要屋内的人同意了才進來。
徐溪山不準備回答,把鋪蓋蓋到頭上,閉上了眼睛。
自從來了這裡後,道貌岸然、“先禮後兵”的笑面虎他見了好幾個了,他懶得再去跟這種人打交道。
門突然被大力推開了,反彈到牆上,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悶響。
徐溪山想,果然,裝不住了吧。
下一刻,他的被子就被掀開。
新鮮的空氣湧進來的同時,徐溪山與一雙杏仁眼對上了視線。
“杏仁眼”身着下人的灰色衣裳,手上提着一個食盒,看見徐溪山的一瞬間,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原來你沒死,你死了就糟了。”杏仁眼說。
徐溪山看着眼前這位姑娘将食盒蓋子揭開,熟練地取出裡面的飯菜,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是誰?”
“送飯的。吃吧。”杏仁做完這一切就走了,似乎不想在這屋子裡多呆一刻。
徐溪山吃着明顯可口許多的飯菜,愣愣地想,這是換人了?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