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明庭眉目之間倦色正濃,骨重神寒,靜水流深,立如芝蘭玉樹,徐溪山這才發現,這麼久不見,沈明庭竟是長得比他還要高一些了。
正是二人心中各有所思的時刻,盧杏突然驚喜地一叫:“他醒了!”
沈訣顫顫悠悠地睜開眼,擡手撫上額頭,道:“我......”
剛發出一聲,他眼神就恢複了清明,轉而滿臉驚恐地瞪着自己濕漉漉的手,又很是不敢相信地掃了一圈自己所處的環境。
徐溪山見他面色不善,心頭一沉,怕不是察覺到什麼情況了?
誰料沈訣下一秒驚恐道:“我怎麼能躺在這麼髒的地方!!”
徐溪山:“......”
沈訣的目光轉了一圈,落到了徐溪山身上,他皺着眉道:“你誰啊?”
轉向盧杏:“你又誰啊?”
轉向沈明庭,頓時大喜過望:“太好了!兄長!咱倆都還活着!”
徐溪山嘴角抽了抽,剛因為他長得有點像沈明庭而積累起來的好感瞬間蕩然無存。
但所幸這兩兄弟至少還有一個沈明庭是稍顯社會化完全的,四人聚在一起對了賬,便依稀厘清了個大概。
原來,沈明庭和沈訣同徐溪山他們一樣,南下至此,突然察覺到妖氣,便一路追上了清西山,誰知剛至半山腰,妖氣便消散不見。二人于洞中休息,期間飲用過潭中之水,随即便陷入了幻覺,昏迷至徐溪山他們将其喚醒的時刻。
“那你們呢?”沈明庭開口問道,“你們為何在這裡?”
“我們也遇到了和你們一樣情況的人,就猜是水的問題,便一路查到水源了。”盧杏答道。
沈明庭欲言又止,半響,斟酌道:“我是說,你們為何不在建康?”
徐溪山道:“公費...... 義診,我們來這兒治病救人。”
沈明庭目光在兩人中巡過一圈,接着,幅度極輕地點點頭。
徐溪山蹲下,往盧杏帶的管子裡滗水,水滿,他站起身,遞給沈明庭,道:“你有靈力和法器,你看看,這水裡到底有什麼問題?為何有些人喝了會緻幻,但我們問了其他村民又沒有?”
沈明庭接過,一陣微弱的熒光浮在了上面,半響,沈明庭搖搖頭:“并無異樣。”
“那真是奇了怪了......”徐溪山摸着下巴。
“水、幻覺......”沈訣突然開口,他說到正事的時候,人便正經了起來,“我曾在古籍上見過一種妖獸,長于淡水,體長七尺,通體黢黑,可利用水将人緻幻,司人間洪澇災害......”
“等下。”徐溪山突然打斷道,“妖怪還有在人間管的東西?那玩意兒不是那些什麼神佛管的嗎?”
沈訣皺着眉頭道:“你怎麼這都不懂——萬事萬物飛升成功則為神,飛升失敗則為妖。神與妖都是一一對應,神界司水則為水神,掌雨順;凡間司水則為妖,引洪澇。有順自也有逆,有福亦必有災。”
盧杏一介凡人,對此也也是十分好奇,但一直沒有人願意講與他聽,此刻他是被勾起了興緻,問道:“那為何還有捉妖師?而且妖為何還要吃人?”
沈訣道:“凡事都有限度,給凡間的磨難是該有,但利用法術肆意妄為,自然是要遭天譴的。神妖相互制衡,如果神界直接下手,自然會破壞平衡,所以,神會派化身讓别人下凡捉妖,或直接給凡人各式各樣的能力進行收妖,因此便演變出捉妖師這一群體。”
聽着一群人如此正經地讨論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徐溪山略感荒謬,直到現在他才真的有了點來到修仙世界的實感,正待他想讓沈訣繼續說下去之時,山洞突然一顫!
徐溪山一瞬間失去平衡,就在他即将倒入積水裡的那一刹那,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接着,他眼前的景象快速變化起來。
一陣“轟隆”之響混雜着不斷湧起的波濤洶湧之聲響徹洞内,徐溪山手臂被碎石擦了一下,刺痛之間,他才從頭腦一片空白之中反應過來,這洞竟是要塌了!
徐溪山眼前一片漆黑,隻能依稀感覺到自己似乎來到了一個狹窄但安全的角落之中。不知過了多久,山洞的動靜終于平息下來,徐溪山回過神,正要擔心另外幾人的情況,但身上的一陣壓感讓他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身體之上。
滾燙、柔軟、濕潤,伏在他身上,将他與外界隔絕開來的,是一具活人的肉/體。
徐溪山鼻尖充盈着一股淡淡的香氣,他動了動鼻尖,正要抛出去的“你是誰”就被他硬生生收了回來。
這股香氣他很熟悉,清新、淡雅,細細聞起,似乎還略有一股苦澀的味道,他在沈府的那些時日每晚都會聞到,那香味浸入被褥、毛發與身體,會從枕邊幽幽傳來。
“沈明庭。”徐溪山的鼻子和嘴巴剛好靠在沈明庭的肩膀之處,他真心地感歎道,聲音有些悶悶的,“你怎麼這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