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溪山看見沈訣低下的腦袋,老實的動作,偏過頭,輕輕笑了笑。
還是有點笨的,這不就着了他徐溪山的道嗎?
沈訣悶聲道:“喂,我說你,你怎麼知道我哥在拖時間。”
徐溪山頭也沒擡,在村民之間穿梭:“我就是知道。”
沈明庭進攻十分保守,許多能夠迎上的攻擊都被他用巧勁化開,化開後也不反擊,隻是一直引着壽榆,非常明顯的拖延之術。
而徐溪山之所以能看出來,完全是因為沈明庭曾經為了讓他自保,教過這幾招。他回想起那幾次教學,自己都很驚訝,自己能夠把那幾個動作記下來,還能一眼看出。
沈訣聽完這個回答,又看他幾眼,似乎有滿懷心事,欲言又止。徐溪山瞥他一眼,道:“想說什麼?”
沈訣斟酌了一下,道:“......有時候,我覺得你和我哥特别......”
“特别什麼?”
“算了,沒什麼......”沈訣收回了話頭。
他在心裡默默補完了全句:特别心有靈犀。
但他沒好意思說出來。
不僅如此,他還覺得這徐溪山真是看出乎他意料,做事不按常理出牌,有時候說話也跟着他對着幹。
但是很多時候,他就是有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讓人信服的能力。
沈訣看着他的身影,腦海之中突然浮現出沈明庭站在他旁邊,二人一起交談的模樣,瞬間一個激靈,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又低頭乖乖貼符咒去了。
徐溪山沒有再管他,他的注意力全部被眼前這副景象吸引住了。
他手上這個人,雖然僵硬地任由他操控、貼符,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覺,他似乎看見這個村民的眼裡,湧上了一汪淚水。
徐溪山手一僵,那頭的沈訣卻道:“哪還費勁給他們貼符啊,直接全殺了好了!”
說罷,他像是要提劍刺去。
“等等!”徐溪山極快地攔住了他,“不能殺!”
方才他隻是把這些人放倒,純粹是出于不想再體驗利刃刺進人體的觸感,可是就在剛剛,他心頭頓時湧上了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
那個村民的眼淚越積越多,最終順着眼角滾滾留下,流進徐溪山的手心。
那雙木然的雙眼恍惚間有了色彩,幹澀的嘴唇微張,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救......救、命。”
徐溪山猝然睜大了雙眼。
這些人,竟然還有生命?!可是他們不是屍體煉化而成的嗎?
“祝仁!”徐溪山喊了正在那頭忙碌的祝仁,“這有個活人!不、不止!他們不是死士,他們是活人變的,他們還有意識!”
祝仁驚道:“什麼!”
徐溪山正想把人提過去,可誰知下一秒,他就被迫停下了腳步。
剛剛還神色正常的村民突然凝住了臉色,瞳孔瞬間變得漆黑如深淵。須臾之間,一隻生着極其鋒利的指甲的手便朝徐溪山腹部襲來。
徐溪山大驚失色,距離太近,根本無法躲開,他氣沉丹田,想召動靈力,但另一個可怖的事實讓他汗毛倒豎——他借來靈力全部用完了!
沈訣大喊一聲:“徐溪山!躲開!”
還在争鬥中的沈明庭隻見壽榆突然莫名地露出一抹玩味的笑,這一笑極其古怪,沈明庭心頭蓦地一沉。
下一秒,他便聽見沈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沈明庭猛然一回頭,噗呲——
自己的右手血濺三尺。
也是在同一瞬間,他看見不遠之處,徐溪山被一隻黑色的手臂捅穿了腹部,雙眼睜大,茫然地向他看來。
天地一片寂靜。
沈明庭感覺臉上傳來一點濕潤又冰涼的感覺,是水滴。此刻,好像下雪了。
這個季節的雪說下就下,紛紛揚揚,沒一會兒便揚了漫天。
徐溪山閉上眼睛之前,瞳孔上還印着沈明庭明顯碎裂的表情。血染盡了他的白衣,整個人目眦欲裂,狼狽至極。他一頭風雪,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來,嘴裡還在說着什麼。
看口型,似乎是自己的名字。
但徐溪山什麼都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了,連疼痛都沒有,有的隻是無盡的空洞,他好像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徐溪山艱難支撐着、想要努力看清沈明庭的雙眼終究是抵抗不了愈發沉重的壓感,輕輕一閉,意識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