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漸停,空氣中遺留的水汽仍在。
醫院裡慘白的燈光把段逸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蓋過,臉上隻剩青紫的傷痕,遠看像一具出現了屍斑的遺體。
他嘴唇幹得厲害,木荊澤用棉簽給他喂了點水。
白予安還在手術室,腦部受傷太嚴重,回來後一直處于昏迷狀态。
消毒水氣味刺鼻,木荊澤出門透氣,剛好碰上晚上值班的蘇柏昌。
“還沒醒嗎?”
木荊澤嗯了一聲,聲音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那樣沙啞難聽。
“傷得不輕不重,好好休養還不至于截肢,就是以後後遺症比較多。”
“好。”
“好好休息吧,明天說不定還有警察要過來。”他說完就離開了。
作為在場人士裡沒受傷的他和謝孟澤,自然就成了帽子叔叔的訪問對象。
手術結束,白予安轉到普通病房潭小莫忙着實習,蘇柏昌沒通知他,病房裡隻有白予安一個人靜靜地躺着,藥瓶裡的藥水緩慢地往下滴,時間靜靜流逝。
門輕輕被打開又關上。
白予安緊皺的眉頭松開,睡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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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灑在冷白牆壁上,帶着溫度和熱情,無形中捂暖了死闆的建築材料。
白予安撐開眼皮,頭部隐隐作痛,右胳膊重重的,有些麻木。
他低頭,看見一管直挺像小山一樣的鼻子,長直睫毛擋住眼睛,對方均勻的呼吸撒在他胸膛上。
好乖,白予安想。
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這狗也别醒了,安安靜靜睡在他身上好了。
白予安目光轉移到放在自己胸膛上,被包成小臂粗的手指頭,心疼得一塌糊塗。
他伸手輕輕捏了捏對方沒受傷的小拇指,像是安撫,又像是愛戀,難以言喻的心情,白予安不想去管,遵循内心想做就做好了。
“醒了?”
白予安眨眼轉頭,眼淚被擠壓滑落在臉上,他慌忙擡手擦掉,轉開頭眨了眨眼睛才重新轉回來面對段逸。
“嗯。”
“對不起。”
“啊?”
“他報複我,連累你了,是我的錯,我以後補償你。”段逸輕輕趴在白予安身上,眼底有忏悔和心虛。
“我不強求你陪着我過易感期,但是……”
“但是什麼?”
段逸把臉貼在他胸膛上,“不許和别人太親近,我讨厭。”
說出這話完全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因為他根本沒有立場和理由管。現在看來,如果他強迫白予安和他在一起,隻會讓對方陷入危險境地而已。
他有些擺爛了,随意地對白予安表達自己的讨厭,盡管他知道這樣隻會讓白予安對他更反感。
白予安思考了一會兒,輕輕開口道:“朋友也不行麼?”
段逸一愣。
他以為對方不會給他回應還要冷嘲熱諷一番。
“你……”
“怎麼了?”
段逸低頭,緊緊摟着他,嘴角偷偷露出個苦笑,“我是不喜歡,但是……”他沒有資格管太多。
“隻能和omega,beta也不行,特别是那個白毛。”
白予安轉頭偷笑,忍不住揉揉他的頭。
這人講話跟撒嬌似的。
“不行。”白予安假裝嚴肅道:“他是我朋友,我們清清白白,你讨厭他幹嘛嘛。”
段逸擡頭看他,有些委屈,看了一會兒又低下頭。
白予安聲音溫柔地詢問道:“不喜歡我這個回答嗎?”
段逸皺眉。
這次謝孟澤幫了他們,也不能說讨厭吧,那樣顯得他像個白眼狼。
“朋友可以,但是你們見面必須有我在場。”
白予安低笑。
“咳咳!”蘇柏昌特意提高音量,擰開門進來。
白予安趕緊推了推段逸的頭示意他起來,結果對方不僅不動,還貼得更緊了,整張臉都埋在他肩窩裡。
蘇柏昌:“……”
我來的不是時候了。
“我就過來看看,看樣子應該沒什麼大事兒,最近别動手,神經損傷嚴重小心要截肢。”他開門離開,不想再多待影響人家親熱。
“他也是。”
“怎麼?”
“離他遠點。”段逸鼻音重,哼哼唧唧像大狗,蹭得白予安癢癢的,擡手直撸他頭發。
“傻狗~”
段逸放在被子下的手有些不老實,白予安不能大幅度動作隻能忍着。
“壞狗!”
段逸偷偷傻笑,那是劫後餘生發自内心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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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時半個月的治療檢查,白予安康複出院。
假期已經開始。
木荊澤處理好公司大小事務趕到醫院接段逸,沒想到……
“以後我會親自接送你下班,别到處亂跑。”
白予安雙手插兜,段逸給他整理好好圍巾,開了車門讓他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