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柔柔開口：“諸位，最近有竊賊偷盜妖怪的核心，針對此事，我将臨時組派小組調查此事，希望大家配合調查。”

何清語畢。這話活像一瓢潑向熱油中的水，剛平息下來的衆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

牧水站在邊緣，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但聽了何清的話也忍不住留了些心思，核心被盜嗎……

核心是妖怪身上最重要的東西，妖怪大部分本源之力都在核心裡。

多數妖怪的核心藏在自己體内或是身體的一部分，例如牧水，他的核心在他的眼睛深處，而有一些妖怪的核心在身體外，以物體的方式存在。

核心被盜不會緻命，但卻會讓妖怪元氣大傷，甚至失去自身的種族特性。

牧水不自覺地撫了撫自己的眼眶，盜取核心的事以前從未有過，因為妖怪的血液比核心功效更加明顯，也更易獲取。

牧水臉色變了一下，一些并不美好的回憶突然襲上心頭。

雙手不自覺地攥緊，牧水眼前兀地出現當初他曾見過一次，但卻永恒記住的畫面——監視器中，藍色的血液順着透明的絲線流淌，彙入特殊的容器中，絲線縱橫着，共同将一道清瘦的人影束縛其中，像纏住蝴蝶雙翼的蛛網。

被束縛住的人似乎透着監視器察覺到了牧水的到來，他微微擡頭，向監視器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燈塔……”牧水呢喃着念出那個人的名字，那個永遠留在過去，自己最為親近的監護人。

牧水輕輕倒吸一口氣，将心裡的異樣強行壓下，繼續思考核心盜竊的事情，但由于何清給的信息過少，他這樣轉移注意的行為并沒能持續多久。

牧水活了百來年，很多事情其實記不太清了。在那些遙遠而模糊的記憶力，曾有過一個幼稚的自己。

燈塔收養他時，他還隻是一個有了靈智的水母，若非燈塔，他很難獨自在危險的海洋裡存活下來。他的童年，幾乎全是燈塔的身影。

即使那些影子随着流年的逝去有些失真，但牧水還是記得的。

牧水剛完成化形，凝結出核心的時候，燈塔蹲下身子與尚未長高的牧水視線持平，給足了尊重與關懷：“要保護好你的眼睛哦，你的核心就在哪裡。”

牧水乖巧的應聲，問：“那你呢？你的核心。”

回應他的是燈塔的輕笑：“我的核心啊，和時間融為一體了，一直都在，一直都不在。”

這句話牧水記了很久，尤其是在燈塔死之後，牧水三番五次地觸及時間的禁區，去尋找燈塔的核心。

第一次，他摸到了時間的蹤迹，大腦險些被浩瀚的時間流沖撞成碎片。

第二次，他耗空自己一半的修為，終于站在時間流上，卻差點被困在混亂的時間中出不來。

第三次……

第四次……

直到第四十五次，他陷入初開靈智時的那些痛苦中整整一百四十九年，輪回了七十四次，掙紮着逃出來時，他在時間中感受到了的燈塔的力量。

那時他才明白，燈塔沒說假話。他在這裡，也不在這裡，牧水知道了這個道理，核心融入時間，肉身塵封地下，這樣的燈塔，其實不算在活着了吧？

由于他多次涉足時間這塊禁區，海洋中的老妖們有所察覺，為了懲罰他，将他禁锢于十八道枷鎖之下，屏蔽在海洋之外二十年。

牧水收回心神，沿着桌邊起身，仿佛與衆妖隔絕在兩個世間。

何清的目光追随着牧水的身影，淡淡的。她想到二十年前驅逐牧水的那天，衆人審判他時，牧水也是像現在這樣格格不入，仿佛脫離了所有人。

一種深刻的孤獨透過來，她能感受到牧水平靜下的波濤。挺拔的肩膀轟然倒塌，她看着牧水，仿佛看見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