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水落在了底拉邊緣,點點幽藍的火光散落在深海中。
那是海靈。
它們終日守候在底拉,相傳是上古大能埋屍此處後,其靈肉催生出的守護靈。
它們是水中唯一的不滅之火。
牧水更喜歡叫它們“慕慕”因為它們經常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慕……慕……”海靈飄到牧水跟前,水流一樣的尾巴晃來晃去。
藍色的火光一閃一閃的,似乎辨認着什麼。
一會兒,海靈身上的火光“嘭”地一下燃大了不少。
“慕慕。”它們急切地在牧水身邊逡巡着。
牧水挨個給海靈們度了點靈力過去,笑了:“嗯,是我,好久不見了。”
海靈們接了靈氣,周身的水流更靈動飄逸了幾分。
海洋内閣就建在底拉邊緣,何清正在内閣門口等他。
牧水快步走到内閣門口,何清看見了牧水,向他略略颔首。
牧水大概知道何清喊他來幹什麼。
她為牧水争取了重歸底拉的機會,也以此為條件要求牧水參與進海洋的事務中去,這意味着牧水不再能置身事外。
這次找他,估計是涉及立誓之類的事。
何清走在前面帶路。
雖然這條路牧水已經走過許多次,完全沒有迷路的可能,但是該走的形式還是要走一走。
進入正廳之前有一條半镂空的長廊,其頂之上鑲嵌了許多描繪大能著名實際的雕花,都在陽光到達不到的深海之下歸于沉寂。
海靈們緩緩遊曳着,間或照亮房頂的一隅,使上面某隻逐波踏浪的鲛人或别的什麼一時顯現出它的真容來。
底拉是活的。
這座内閣便是底拉自己修建的,而屋頂上的畫飾也是它自己形成的。
每當這世上有什麼大事發生,這條走廊便會增長一分,其上的頂飾也會多一部分來記錄那件事情。
但近千年來,這條長廊從未有過變化。
牧水一邊走,一邊望着長廊頂,看那上面呼風喚雨的大能。
走到盡頭時,上面的雕花并不是戛然而止,二十接續了一段雲霧彌漫,仿佛山雨欲來,大軍壓境一樣的圖案。
牧水一眼看過去,那圖案便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那會是對現在和未來的預兆嗎?
“請進吧。”何清輕輕推開正廳的門,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優雅地欠了欠身。
牧水道了謝,走進正廳。
海靈乖巧地票在前面耐心地引路。
深海的能見度很低,但對于海洋生物來說,并不那麼影響視物。
牧水看向内閣衆人,二十幾年過去,還是多了幾副新面孔……老熟人也不少就是了。
在正廳站定,内閣的十八位成員站在前方的高台上,情形與當初審判他時一樣。
為首的一位鶴發童顔的老者上前一步,手中的權杖一下敲擊地面,發出沉重的聲響。
他居高臨下地開口:“罪人牧水,于二十三年前沾惹盡數,獲罪放逐,今由商議決定,免除其罪人身份,重予底拉使用權,可有異議?”
牧水聽了這話,懶洋洋地從鼻腔裡哼出一個音節表示自己明白了。
高台上的十八人見着牧水這敷衍的态度,幾個脾氣暴的成員便按捺不住了
“放肆!
一個身材健碩的中年人站出來,一對虎目睜大了,緊緊地盯着牧水:“你以戴罪之身承蒙恩澤重啟底拉,還有什麼不滿的!”
牧水掀開眼皮瞥了那人一眼,沒說話。
他認得這個人,此人是牛鲨化形。
這隻牛鲨,往好了說是性子直快,心思赤純,往壞了說就是人傻而不自知,盡給别人當槍使。
那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在保持沉默的牧水身上沒得着好,臉紅脖子粗地站在原地,好像還想說些什麼。
“劉沙。”
最先說話的那個老者叫住他,那聲音依舊四平八穩,端着的架子一點兒沒歪。
劉沙臉漲紅了,一下子偃旗息鼓,硬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憋了回去。
牧水輕輕哼笑了一聲,看向那老者。
他是目前海洋中最年長的妖怪,大家都稱他為“三壽長老”。
據說他曾親眼見證過三次滄海桑田的變遷。
長壽啊……
牧水的眸光沉了沉,真是好命,這老王八。
牧水一向與這位年長者不對付,除卻這三壽長老是海龜化形,是他的天敵之外,就是他高高在上的架勢,以及明裡暗裡的針對。
當初牧水在燈塔的幫助下化形後,他就開始對其他人進行暗示。
加上牧水在銜尾蛇一事後性格更加不合群,便逐漸成為了被孤立的存在。
大家稱呼他為“燈塔養出的忠心的狗”,也少不得這老家夥的推波助瀾。
牧水始終弄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對待自己。
三壽的目光與牧水相接,那原來悲憫衆生的神情頓時化作怒目金剛一般。
他的權杖重重擊地,來自天敵的上位者威壓讓牧水心神一震。
但牧水并不會就此示弱,他的長發四散開來,上前一步,身子如青松般挺拔,巨大的水母虛影出現在他的身後,無數觸手散發着銀色的凜光,圍繞在牧水身邊。
台上的其餘十七人臉色一變,紛紛擺出防禦的姿勢。
正當它們屏息凝神等待牧水的下一步動作時,牧水忽然收了本相虛影,懶散地打了個哈欠,眼尾染上一絲薄紅。
“不好意思,遇見天敵的應激反應罷了,沒什麼殺傷力,吓到了諸位真是不好意思。”
他說着道歉的話,臉上卻一點誠意也看不出,反而帶上了戲谑地意味。
明顯的挑釁行為。
高台上的衆人尴尬地收回防禦的架勢,一陣心驚。
牧水明明已經被下了封印的枷鎖,但剛才流露出的壓迫感卻讓他們都難以爆出冷靜而準備出手抵禦。
當然這其中也有之前牧水曾今為了立威将大半個海洋的妖怪都揍了一頓的原因在。
即便如此,也足夠讓人膽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