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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止安是在一陣颠簸中醒來,許久未見光線的他被太陽刺地睜不開眼。
明媚的午後有些曬,程止安動了動已經僵硬的身體,無奈挑了挑眉。
這次,果真是低估了陳一。
陳一的精神似乎好了些。程止安慵懶地倚着靠背,微微轉過頭斜睨着他。
陳一單手扶着方向盤,黑色的眸子被日光染上了淡淡的金色,空閑的那隻手還貼心的為程止安送上一瓶礦泉水。
事情已然不在自己的掌控範圍裡,程止安沒表露些什麼,若無其事地接過水,笑道:
“怎麼發現我的?”
彎彎的眉眼像是蜜月新婚的佳人,帶着絲絲甜意,仿佛絲毫不記挂自己之前的種種行為。
陳一隻是挑了挑眉,依舊專心緻志的開着車,目不斜視看向前方,嘴角微抿。
程止安也不自讨沒趣,望向窗外陌生的景色:既沒有高大建築,也沒有高速公路,隻是一條很破舊的水泥路,旁邊零零散散布着一些小店,他從來沒見過這種地方。
心中還思考哪裡出了差錯被人識破,程止安細細梳理着事件的發生過程。隻是當他習慣性摸向自己左手手腕,卻隻摸到一塊比其他地方嫩的肌膚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
原來一早就暴露了。
心裡募地一緊。
陳一仿佛就等着程止安自己發現最根本的破綻,瞟了一眼怔住的程止安,冷笑了一聲,才幽幽開口:
“程哥總是喜歡拿最尖銳的武器刺别人的真心,”陳一掏出了一塊隻有一枚硬币三分之一厚度的超薄顯示屏,輕輕地放在了程止安的腿上,眼中帶着淡淡的沮喪與無力,“把對付我的武器放在我年少時拿所有的積蓄買給你的機械表上。”
“你一定想着,等我被抓後,一定要告訴我這個殘忍的事情,我計劃的失敗竟然是因為我們的定情信物?”
“殺人誅心,程哥你最會的。”
陳一原本還算帶着些許惬意的臉上随着話語的落下也逐漸變得神經質起來,和前幾日那瘋子一般的形象越發重疊。
程止安面色亦有些不善。
他的皮膚很白,手腕處那一圈更是白的像透明一樣,陽光之下,都能看到分明通透的血管。
程止安一邊摩挲着自己的手腕,一邊笑道:“說話這麼難聽,小一生氣了?”
車子駛過一段坑窪,颠簸程度讓程止安感覺骨頭都要被颠散架似的。
頭不小心随着颠簸而撞到了窗戶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程止安頗有些氣急敗壞的看着陳一,他知道,陳一是故意的,故意想看他出醜。
那塊表是陳一在他們相識第六年的時候硬塞給他的。表不錯,但是依舊不是他看得上的檔次,他從來都沒帶過。陳一提過一嘴,他也依舊沒有賞玩的興緻。
是在......
眼睛卻仿佛透過了那瑩白的手腕看向别的什麼東西……
是在陳一出事失蹤後他才戴上的。
電子屏也不是為了防陳一回來,而是在親身物品改裝,以備不時之需。
莫名的,他想要對陳一解釋。
“程哥——”
陳一努力抿着嘴,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沒尊嚴。
程止安尚在沉思,被陳一叫住,僵硬地擡起了頭。
“你早就知道我還活着是麼?”
氣氛在這一刻達到一個的凝點,像是努力壓抑着暴風雨的枝木,已經被折彎了半邊身體,隻能硬着頭皮頂住,不知何時便會被攔腰吹斷。
程止安聞言,沒有作答。他怎麼會知道呢,搜查隊找了半個多月,什麼都沒搜到,所有人都覺得陳一死了,他也是……
程止安想什麼不得而知,但是在陳一眼裡,卻是一切的默認。
怒意如暴漲的浪潮,在他的心中排江倒海,在某一個頂點的時刻,他甚至想把程止安拆骨入腹!
車子猛地一刹,程止安慣性地向前沖去,卻又被劣質的安全帶勒住,在白皙的身上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紅痕。
隻是還沒來得及緩勁,便被陳一粗魯地拽了過去。程止安吃痛掙紮,卻被陳一猙獰的表情給吓到。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已經成了一個廢人?”
“你站在遠處,站在高處,像是看笑話一樣看着我!”
“看着一個出身肮髒,滿腦子隻知道情愛,一點尊嚴都沒有的廢物究竟能翻出什麼風浪”
“不,我連廢物都算不上,我他麼就是你的一條狗,一條逗你玩逗你笑,随叫随到的狗!”
“對不對?”
雙臂被粗魯捏捏住,望着陳一怒目圓睜的樣子,程止安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像是在發洩無處釋放的怒火,陳一的眼淚流得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