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曉飛早晨去的時候隻是有些發低燒,到了學校後不久就開始昏沉,不過兩三個小時,他便因為高熱陷入了昏迷。
等到了醫院做檢查的時候,白細胞已經降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程度,醫院連忙為他做了進一步的檢查,陳一也同步抵到了醫院。
陳一坐在輪椅上,身上的衣服裹了一層又一層,蒼白的面龐與挂在衣服毛發上的雪花幾乎融為了一體。
他今天也在家附近的醫院做檢查,剛出檢查室的門,便接到了沈曉飛昏迷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和他的主治醫生溝通,就慌慌張張地趕來了。
他沒有驚動蒂羅亞,隻是和手下一起在醫院裡等待。
醫生說了,沈曉飛的白細胞驟降,又加之最近流感嚴重,沈曉飛又沒及時做防護措施,所以才會以内感染而高燒緻昏迷。
不過現在最棘手的不是治療他的流感,而是沈曉飛現在還在不斷下降的白細胞和目前亦不太穩定的血小闆,隻是查明原因就是一個複雜的過程。
除了體外的創傷和急救之外,陳一對其他醫學,尤其是這種内科疾病知之甚少,看着醫生在病房裡匆忙的身影,陳一眉頭緊皺。
沈曉飛的病因不明,即便是猜測也沒有任何由頭,隻能歸結于母親遺傳,或者是自身健康程度比較弱導緻概率性的患上了白血病。
因為白血病在目前的研究中,遺傳性并不确定,也并沒有比較明顯的正相關趨勢。
“老闆,您自己也去休息一下吧。”手下擔憂地說道。
手下名穆爾金·約查夫,是一個烏斯國男人,是最早跟陳一的一批人,對陳一忠心得很,看着陳一捂嘴咳嗽,他也不禁憂心。
陳一搖搖頭,隻是靜靜地坐在沈曉飛的病床前,看着他昏睡的模樣。
少年像一隻嬌豔的玫瑰,沒有任何挑剔可言的長相像是神話中衆神的容顔,可惜這麼美麗的容貌,卻并沒有一副健康的身體,或者說是沒有一個好的命運,隻能像嬌花一樣,有着緻命的美麗,卻脆弱易折。
“陳一哥哥……”
像是夢中的呢喃,沈曉飛閉着眼睛輕輕道。
黑如深潭水的眸子終于有了一絲帶着情愫的波動,輕輕撫摸着少年的臉頰,陳一幽幽地歎了口氣。
.......
沈曉飛在傍晚的時候才醒來,依舊是深沉的夜色。沈曉飛一醒來,看了看空蕩蕩的四周,和黑的一點人氣兒都沒有的黑夜,便沒了勁。
陳一哥哥沒來麼——
說曹操曹操到,沈曉飛正要胡思亂想,便聽見了開門聲,費力地扭過頭,看到熟悉的身影,沈曉飛眼中充滿了喜悅。
“陳一哥哥!”
陳一正給少年帶回飯來,尚還冒着寒氣的手提着的确是熱氣騰騰的土豆泥盒子。
“小飛醒了?”陳一驚訝地笑道,随即拎着袋子移動到了沈曉飛的面前,将沈曉飛最喜歡吃的土豆泥盒子遞了過去,道:“真是沒想到,在烏斯國還有華國人開的店,還正好有小飛最喜歡的吃食。”
沈曉飛有些驚喜,随即眼中又開始變得濕潤,他哭着想要擁抱陳一,卻沒想到還挂着水,一動那叫一個痛。這一疼,沈曉飛更是直接開始掉眼淚。
“我好喜歡陳一哥哥!”
少年一邊哭,一邊僵硬地躺在床上不敢動彈,淚珠像是斷了線的小珠子,從少年漂亮深邃的眼睛裡湧了出來,蹦蹦跳跳地調皮的很。
陳一笑着将土豆泥盒子放在一旁,連忙将人抱住,摸着沈曉飛得頭哄道:“陳一哥哥不對小飛好對誰好?”
随即将頭貼到了沈曉飛的懷裡,蹭了蹭。
之前每次化療,沈曉飛都會出現許多不良反應。沈曉飛的身體上時常會有各種檢查和打藥留下來的傷口,沒法大幅度運動,所以每次陳一都會用這樣的方法安慰沈曉飛。沈曉飛也吃這套,隻要陳一一親近,沈曉飛看起來便沒那麼痛苦了。
沈曉飛其實沒那麼疼,隻是習慣了裝裝可憐讓陳一親近,感受着懷裡的溫度,沈曉飛突然樂起來了,還笑了幾聲。
感覺最近每次睜開眼睛,好像都是在晚上了,沒想到才上了不到幾天學,就要被迫停課了嗎?沈曉飛眯着眼睛想道。
倒也不是釋然,隻是無奈地妥協。這種病治愈率完全看命,沈曉飛也不在意了。陳一的身體最近也不太好,沈曉飛想着到時候兩個人幹脆一塊走得了,每次懷着這樣的心情,他便不再那麼痛苦和絕望了。
不過最舍不得的,還是他的媽媽蒂羅亞。媽媽好不容易痊愈,卻要接受自己兒子這樣的消息,以後自己和陳一哥哥争先走了,媽媽一個人,該怎麼辦啊……
哼起了小曲,聽着寒風飒飒,沈曉飛抿了抿嘴,沉思一會兒,才道:“陳一哥哥,親我吧。”
沈曉飛說着,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他垂眸看着輕輕伏在懷裡的男人,眼中充滿了笑意。
或許是二人現在都太需要汲取對方的溫暖,二人的進展很快,聽着沈曉飛的要求,陳一便聽話地親了上去,甚至還主動地探了進去。
少年還在哭泣,陳一用額頭頂了頂對方的腦袋,起身調侃道:“陳一哥哥的吻也不管用了麼?”
沈曉飛閉上了眼睛,不好意思地别過了頭。
夜依舊靜悄悄的,陳一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沈曉飛。
細的一隻手便能環過來的脖頸蒼白得像是透明一樣,可以看見裡面青色的血管,心中湧起一股憐惜,陳一将自己再次伏在了沈曉飛的胸口。
“小飛快快健康起來,陳一哥哥還需要小飛照顧呢。”他輕聲道。
陳一很無力,二人都很無力。明明已經在努力地掙紮,可是就是拗不過命運的大手,無力感從心底裡如雨後春竹瘋狂地生長着,不過長出來的,不是欣欣向陽的生命力,而是蠶食生命的壓迫。
沒打針的那隻手,輕輕地環抱住了陳一,沈曉飛感受着懷裡的濕潤,沒有任何想要打斷的意思。
陳一哥哥是個愛哭鬼,早在程止安那個老男人還在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隻不過他隻跟老男人哭現在也跟自己哭了。
沈曉飛安慰着自己,竟真的在生命流逝的過程中感受到了一絲絲幸福感。
二人沒膩歪很久,過了一小會兒兩個人便起來吃飯了,陳一小心地喂飯,沈曉飛乖乖地吃飯,二人倒也其樂融融。
穆爾金來過一次,和陳一交流了些什麼,陳一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沈曉飛知道陳一大概是有什麼急事,便讓陳一先行離開了,自己一個人在病房裡,有些困難地吃着飯。
不過隻要想到陳一剛剛的溫柔,他便不傷心了。
至少得到了一樣,不是麼——
.......
————
程止安很忙,哪怕是新年之夜,也依舊忙得很,不僅如此,他還在新年的那一天收到了兩個家人的死訊。
不過程家沒了,程止安的确心底松了口氣,可是松了口氣之後,接踵而至的是迷茫。
他沒有任何追求,也沒人敢來打壓他。以前的程家就好像提供了他生存的意義,可是現在麻煩精沒了,他所堅持的一切,仿佛也化作了泡沫廢影。
結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程止安想到白日裡查到的,心裡越發不鎮靜起來。
烏斯國一直是他想發展貿易來往的地方,可是因為那邊比較亂,生意就一直很難談成。這兩年穩定了好多,他們的加工廠許多都搬到了那邊,他把如此順利的原因歸為時代的潮流,可是沒想到,管理者中西部大片工廠的人竟然是陳一。
自那之後,他沒再主動查陳一的消息,可是沒想到,終究還是轉回了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