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大口呼吸着，像是喘不上氣似的。

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原本還有幾絲光亮的世界随着意識的消失而變得漆黑，他劇烈掙紮起來。

“救救我，我怕黑。”

“李知合，救救我，我怕黑李知合，救救我！”

“......”

倒在李知合的懷中，眼角還有連成串珠的淚。

李知合吓得嘴唇都失了顔色，也不再怕被人看見，他抱着陳一就往車庫跑。

今天是劇組第一天放假，還有一些人沒有離開，不少人都見李導抱着一個男人往外飛奔，紛紛議論了起來。

————

陳一因為精神過度緊張加營養不良而昏倒，或許是因為心情原因，直到現在都還沒醒。

李知合也跟着守了一宿。

“小合，還有一周就過年啦，什麼時候回來呀？”

李知合正坐在在病房外陽台上的長椅上抽煙，聽着媽媽的聲音，眼睛罕見出現了一絲濕意。

他沒聽清沈惠玲說什麼，大抵是太累了，累到魔怔，他還不自覺應了一聲，随後疲憊地靠在椅子上阖上眼睛。眼底的青黑越來越重，給人一種濃濃的頹廢感。

他不是不懂這種感覺，相反，他對任何一種情感都異常敏銳。所以他的劇本和拍攝都具有極其濃烈的情感色彩。隻是他能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個個震撼的世界，落筆寫下無數人的愛恨情仇，卻感受不到自己的。

不是不想感受，是沒有。

他的腦海裡隻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直到遇見陳一，他才知道了什麼叫做酸甜苦辣。那種感覺太奇妙，也很美好。他陷進去，逐漸到了現在這種不可自拔的程度。

“小合？”沈惠玲見那邊遲遲不發聲，奇怪地再問了一句。

李知合回過神來：“抱歉媽媽，我剛剛沒聽見您在說什麼。”

聽着那頭兒子低沉沙啞的聲音，沈惠玲覺得他大概是又陷在創作低迷期了，以往寫出來的東西不如意，他就把自己弄成這幅鬼樣子。

哀哀歎口氣，沈惠鈴知道自己的勸告也管不了用。她的小合太固執了，理性與固執的結合發出冰冷的邊界感，讓他不像一個人類。

“媽媽說，還有一周過年啦，小合什麼時候回來？”她打起精神，重新提起心情問道。

李知合思緒一會兒，看了看還在床上昏迷着的陳一，道：“還要再過兩天，年初之前吧。”起碼得把陳一哄好。

他捏了捏鼻山根，面色憂愁。

“要這麼久啊。”沈惠玲看了看身邊的李哲，眼中亦滿是失望之色。

“但是媽媽，我可能——”李知合一頓，“要帶個人回去。”

他要帶陳一回家。

陳一的不滿，現在想想完全可以理解。人可以慢慢教，但是該有個交代了。

沈惠玲瞬間化憂為喜，前一刻還是美人含淚，下一秒已經抱着李哲猛錘沙發了，但電話前還是溫柔的聲音：“那太棒啦呀小合。”

随即像是想到什麼，連忙問：“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小一不願意啊，人家害羞不好意思你得好好哄哄人家的呀！”

小一？媽媽知道陳一？這下輪到李知合疑惑了。沈惠玲也後知後覺自己說漏了嘴，心虛解釋：“前一陣你表弟從國内回來講的，媽媽沒忍住就問了一嘴。”

李知合也不知道是那個表弟對自己的私生活這麼清楚，陳一可一直都被他保護的好好的，但還是點點頭應下。

正準備聊些别的，隻見病房裡的陳一動了動胳膊，随即睜開了眼睛。李知合連忙起身，一邊和電話裡道：“媽媽，陳一喊我，我先過去一趟。”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沈惠玲連忙樂呵着應下，主動挂斷了電話。

李知合走進去，還不忘把滿是煙味的大衣脫下來放在椅背上。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陳一搖搖頭，然後将身體轉過去不想看眼前的人。

沒有不舒服，隻是心口憋的那口氣遲遲消不去，他頭疼，心疼！整個人都煩死了。

眼前人膚色蒼白得比醫院的白色被子還要刺眼，李知合更不敢有脾氣了，他繞到陳一面前，半蹲下來用仰視的姿态看着陳一，語氣罕見的卑微：“我知道錯了，你打回來，打回來好不好？”

“你掐我也行，打我也行，消消氣原諒我好不好？”

話還沒說完，房内就發出了“咚咚咚”的幾聲，陳一真打了回去。隻是不知是大病未愈沒什麼力氣，還是陳一存了力不舍得打，除了聲大，李知合沒覺得有什麼痛感。

不管是那種原因，都讓李知合無地自容，愧疚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