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長背影微滞,帽檐陰影中漏出幾縷薄荷藍發絲。
下一秒,四目毫無征兆地相撞。
喉間泛起熟悉的滞澀感,她……突然後悔了,怎麼又又……碰上他?
一天内第三次偶遇,這概率堪比中彩票,可惜是反向的。
但為了牛奶,她隻能硬着頭皮上。
蕭司彥眼睑聳拉着打量她,眉尾挑起,似在問“有事?”
“這瓶牛奶是我剛才想買的。”官清晚指了指他手中的牛奶,“可不可以讓給我?”
握着牛奶瓶的右手忽然擡高半寸,指尖随意叩擊牛奶瓶身的logo。
桃花眸半眯着,似在問“憑什麼?”
見他沒有想讓的意思,她硬着頭皮繼續開口:“我很喜歡巧克力味的VIVA牛奶。”
淡淡的尾音被空調風攪散,吹起他額前碎發,露出眉骨處若隐若現的淡色疤痕。
他盯着眼前人清清冷冷的臉龐,俯身彎腰,逼近她,薄唇翕張間逸出的嗓音散漫低磁:“可以,留個名就歸你。”
薄荷冷香若有似無纏上兩人呼吸,官清晚直直迎上他的視線,餘光卻捕捉到三個字。
她唇角揚起微小弧度時,眼尾的殷紅淚痣跟着顫動:“梅心糖。”
反正再遇到的概率微乎其微,她報個虛假名字他應該也不會察覺。
即便日後被拆穿,在占地千畝的校園内,他也不可能會找她,更别提質問她為何撒謊。
梅心糖。
還挺好聽,就是和她性格截然相反,明明很甜美的一個名字,人卻冷到骨子裡。
蕭司彥心腔漫出悶笑,骨節分明的手捏着牛奶遞到她眼前,沾着痞氣的尾音在唇齒間厮磨:“下次,就沒那麼容易從我手中拿到東西了。”
“……”她保證沒有下次了。
官清晚接過牛奶,指節擦過他的食指,像是無意間觸碰,卻又帶着若有若無的溫度。
她後退半步,瓷白面容仍凝着疏離,“謝謝學長。”
蕭司彥直起腰線,雙手随意插兜,懶懶靠在一邊,目光始終鎖着漸遠的纖細身影。
出來超市,官清晚打開手中的牛奶瓶蓋,沁涼液體湧入口腔,瞬間驅散喉間燥息。
背包内的手機突然震了一聲。
掏出來時屏幕還沾着濕氣,宋淮安三個字在通知欄跳動:
[去書店了嗎?]
她将牛奶瓶夾在臂彎間,單手打字時拇指在按鍵上打滑:
[剛出來超市。]
沒過幾秒,宋淮安的消息又傳來:
[我剛到學校門口,我等你一起去書店吧。]
她盯着屏幕,猶豫一瞬,随即回了一個簡單的[嗯。]
沒有拒絕,也沒有多說什麼。
反正從超市到校門不過穿過兩條林蔭道。
盛京一年四季如夏,有着“聽風踏浪曬太陽”的美譽。
鮮花開滿整座城市,空氣中一切都是夏天的味道。
到校門口時,官清晚望見宋淮安正半蹲着身子調整鏡頭,拍攝藍雪花。
“宋淮安。”官清晚的嗓音浸在的風中。
正在對焦的宋淮安手指懸在拍攝鍵上,擡頭時,頭頂光線傾瀉下來,官清晚從逆光中走來。
“來了。”宋淮安起身時帶落幾片藍雪花,他将手機放入口袋。
取景框中最後定格的畫面,是蜷曲的藍雪花與小白鞋鞋尖同時入鏡的瞬間。
“嗯,走吧。”官清晚壓了壓帽檐。
她雖然頭戴鴨舌帽,卻依舊無法阻擋烈日的炙烤。
出宿舍前,她特意塗抹了厚厚的防曬霜,但此刻看來,似乎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她真想把炎炎烈日射下來,當作足球踢上幾腳,以解心頭之熱。
宋淮安瞥見她眉心皺起淺紋,喉結滑了滑,最終把湧到唇邊的詢問咽了回去。
畢竟兩人今天剛認識,過多關心并不太合适。
到書店門口時,官清晚的書包忽然傳來悶悶的震動聲。
一片烏柏葉擦過她發梢飄落,她停在玻璃門前,摸出正在鳴響的手機。
宋淮安替她推開書店門的手頓在半空。
她望着屏幕上閃爍的“沈聽岚”,無奈扶了扶額角,對宋淮安說:
“你先進去吧,我去接個電話。”
聽筒抵上耳際的刹那,沈聽岚不溫不火的質問聲傳來:
“晚晚,媽媽不是說讓你辭掉書店工作嗎?”
官清晚本能地環顧周遭,也沒發現保镖身影。
她将手機貼緊耳際,壓低聲音回:
“媽媽,我知道您的擔心,但我很喜歡這份工作。”
稍作停頓,她忽然放軟了聲線:
“我現在已經回國了,病也痊愈了,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電話那端沉默片刻,沈聽岚的聲音纏着歎息再度傳來:
“晚晚,媽媽不是想幹涉你,隻是擔心你太辛苦。
況且我們家境優渥,根本無需你兼職補貼。你還有學業要兼顧,這樣兩頭跑,身體會吃不消的。”
尾音懸在聽筒中,官清晚攥着手機的手指微發白,語氣堅定:
“媽媽,您放心,我會合理安排時間的。
能不能請您别讓保镖每天都向您彙報我的情況了?給我保留一些私人空間,可以嗎?”
聽筒傳來窸窣的衣料摩擦聲,沈聽岚大約在真皮躺椅上換了個姿勢:
“晚晚,媽媽隻是關心你。你從小就沒吃過苦,現在突然要去書店工作,媽媽真的很擔心你的身體。”
“我讓保镖跟着你,是害怕萬一有什麼意外,他們能及時保護你。”
官清晚咬了咬下唇,她知道母親是出于關心,但這種過度的保護讓她感到有些窒息。
“那你把南風他們調回來,讓他們繼續在我身邊保護我,其他人我不習慣。”
她的話音剛落,聽筒中傳來母親輕不可聞的歎息,她知道自己又觸碰了她緊繃的弦。
片刻後,沈聽岚妥協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吧,晚晚,媽媽答應你。南風他們明天就會回到你身邊。
但你要答應媽媽,一定要注意身體,不要讓自己太累。”
官清晚松一口氣,唇角微揚:
“謝謝媽媽,我會的。”
挂斷提示音響起時,官清晚對着暗下去的屏幕怔忡。
母親總是這樣,表面上答應,背地裡卻會不動聲色的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