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已經……”
沒解釋幾個字,就被沈聽岚冷硬的話截斷:“别再用那些無關緊要的話來敷衍我。
我仔細看了你最近的試卷,難題不會做可以理解,但本應輕松拿下的基礎題也頻頻失分。
這怎能不讓我憂心?是不是又沉迷遊戲了?”
“學習時務必全神貫注,心無旁骛。手機暫且擱置一旁。
我記得那家書店裡,與你共事的男孩是數學系的高材生,遇到難題不妨向他請教。
當然,你也可以向老師、向爸爸媽媽,甚至向你哥哥求助。”
“後天我和你爸爸回去,我看了你明天的課表,隻有晚課,白天就去圖書館專心刷數學試卷,或者回家學習。
今年媽媽已為你報名了數學大賽,每套試卷都要計時完成,記得将用時寫在試卷最上方。
比賽時,時間就是一切,不能有半點猶豫。我回來檢查你的成果。”
“至于南風他們,他們安然無恙,你明天早晨想見他們,随時都可以。
但要讓南風他們以後也平安無事,你就必須乖乖聽媽媽的話,别讓媽媽為你擔憂。
我沈聽岚的女兒,要做就做最優秀的存在。”
感官不知道是從哪個字眼哪句話麻木的,隻能滞鈍地道出三個字,“知道了。”
乖乖聽她話?
她真的還不夠乖嗎?
從小到大,她的人生軌迹被規劃的一絲不苟,每一步都走得中規中矩,沒有絲毫偏離既定的軌道。
手術後的第二天,她就被迫繼續投入學習,數學題一套接一套壓下來,永遠做不完的空白卷子在眼底晃動。
僅僅因為打遊戲導緻成績微幅下滑,她甚至失去了參加職業比賽的資格。
沈聽岚更是背着她向官方遞交了退役申請。
她平時隻是偶爾玩幾局遊戲,在沈聽岚眼中卻叫作“沉迷遊戲”。
周末,室友們相約着外出逛街、聚餐、看電影。
而她總在書桌前弓着背,筆尖沙沙劃過試卷,或是抱着厚重的參考書往圖書館去。
除去兼職的時間,她将全部心力都耗在沈聽岚規定的“正事”上。
難道她還不夠順從嗎?
沈聽岚規定她每晚十點必須就寝,她向來恪守不渝,幾乎從不逾矩。
唯一兩次沒按時睡覺,一次是去KTV,一次是去酒吧,而今晚不過是在操場駐足片刻,見證一場浪漫表白,也僅僅遲了三四分鐘。
她難道還不夠聽話、不夠乖嗎?
去KTV和酒吧确實是她的過失。
她一次沒去過,心中有些向往,想去體驗一次也不行嗎?難道好奇心也有罪?
她遭遇地痞流氓的無禮調戲,難道也是她的錯嗎?
她隻是穿着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沒有招惹任何人,卻無端遭受他們的騷擾,憑什麼要把責任推到她身上?
還有,她的數學題怎麼沒有好好做?
她作為一個大一新生,被要求完成大二大三的數學題目,難道不需要給予她足夠的時間嗎?
她又不是天才,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内掌握衆多高難度内容?
更不用說還是數學競賽的題目。
她從小開始就頻繁參加這類競賽,早已消磨盡所有興趣。
即便在生病發燒時,仍然被迫帶病參賽,那個時候怎麼不說在乎她的健康?
她知道沈聽岚在大學時對數學抱有無比的熱愛,但因某些不可抗力因素,不得不放棄自己最鐘愛的數學。
所以她将這份未完成的夢想,一股腦兒的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可有問過她一次喜不喜歡數學嗎?
隻是一味地強加刷題的任務,卻從未關心過她的感受和意願。
月色漫過宿舍樓時,她緊緊攥着手機,突然生出些委屈。
路燈在睫毛上投下破碎光暈,照得眼睛發澀。
*
淅淅瀝瀝的小雨從清晨一直滴答到黃昏,終于,在黃昏來臨之際,雨勢停歇下來。
官清晚坐在圖書館一隅,目光越過堆疊的書頁,投向窗外。
天色已經暗下來,厚重雲層散去,迎來大片大片灰藍色。
她将桌上散亂的試卷與演算紙歸攏整齊,收攏筆袋拉鍊,将整套文具囫囵塞進書包。
沒有帶手機,她隻能将目光投向牆壁上的鐘表。
指針指向六點四十分,離晚課還有二十分鐘。
官清晚揉了揉發酸的的脖頸,又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她在圖書館待了整整一天,除了偶爾起身去衛生間,幾乎沒有離開過座位。
中午的飯點,她也一直刷題錯過了。
試卷的題量很大,難度也不低,但好在她在晚課前完成了所有題目。
她背上書包,下樓。
來到一樓樓梯間,肚子适時的發出“咕咕”的低吟。
她撫了撫微微凹陷的小腹,決定先去超市買個面包墊一下。
忙碌了一天的學習,身體已開始發出抗議的信号。
手機雖然沒拿,但書包内有現金。
對她來說,一天不碰手機并不是難事。
沈聽岚昨天說“學習時務必全神貫注,心無旁骛,手機暫且擱置一旁。”
出宿舍時,她乖乖的将手機留在了枕頭下。
國外時,一個星期碰不到手機她都習慣,更何況現在還不到一天。
沒有手機的幹擾,她反而能更加專注自己的目标,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
走出圖書館,夜風迎面撲來,掠過雙頰,引得濃密睫毛微微顫動,又卷起鬓角幾縷松散發絲。
雨後空氣清冽沁人,隐約浮動着藍雪花的淡香。
她仰頭望向天際,一彎銀月懸在碎鑽般的星星中間。
沉浸間,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圖書館另一側走出。
目光轉瞬交彙,漂亮的瞳仁直直跌進對面人的墨黑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