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來就是他讓她賞臉陪他吃飯,此刻見她眼珠滴溜溜轉着耍小聰明的模樣,突然起了逗弄心思。
蕭司彥擡了擡眉骨,笑的玩味:
“學妹這算盤珠子快崩我臉上了。”
官清晚揚起小臉,眨動的眼睫在路燈下忽閃。
她抿出個讨巧的笑,理直氣壯:
“資源優化配置嘛。”
胃部持續傳來的饑餓感讓她四肢發軟,實在沒力氣硬撐場面。
更重要的是,比起獨自回到那個沒有溫度的家,她甯願繼續和眼前人耗着。
“優化到我給學妹當冤大頭?”蕭司彥俯身逼近她的視線高度,銀質打火機在指間轉出殘影,燎起的焰心在彼此呼吸交織的距離危險的懸停,“說說,我臉上寫着‘人傻錢多’?”
“……”
人倒不傻,但錢多。
灼燒般的饑餓感在喉間蔓延,此刻除了順着他别無選擇。
她眼睛彎成月牙,眸光狡黠如月下的小狐狸,“怎麼會呢?學長明明是人帥心善,樂于助人,當代及時雨,活體功德箱……”
人帥?
算她有眼光。
心善?
這話倒也沒錯。
不過他的善意從來都是限量版,隻對她開放權限。
至于其他人,一向都是“生人勿近”的态度。
樂于助人?
這詞用得實在離譜。
他隻樂于幫助她,僅此而已。
别人找他幫忙,他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蕭司彥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直起身時,懶洋洋甩下一句,“我買單。”
夜色漸濃,遠處霓虹光束穿透薄霧,在天際暈染出虛幻光暈。
走進旋轉門時,幾何切面的金屬裝飾折射出炫目光芒。
制服筆挺的侍應生快步迎上前,視線在蕭司彥臉上多停留了片刻。
是……蕭家太子爺。
薄荷藍發色就是最好的身份标識。
“蕭少,歡迎光臨,請問幾位?”侍應生揚起程式化的微笑,聲線滿是精心調配的殷勤。
有些人單憑一張皮相就能刷遍所有特權通道。
蕭司彥眼皮都沒擡,神色漫不經心:
“随便安排個包間,要安靜。”
一行人乘坐直達電梯,升至盛京最負盛名的“皇家酒店”頂層。
金屬門向兩側滑開,全景落地窗外鋪展開都市的璀璨夜色。
主幹道兩側的霓虹燈軌向着天際線延展,晚高峰的車流在百米高空俯瞰宛如流動的星河。
侍應生雙手托着皮質封面菜單,恭敬的放在蕭司彥面前。
他接過時手腕一轉,菜單順勢滑向官清晚座位方向,“想吃什麼,自己點,别客氣。”
官清晚被突然抵到桌沿的菜單碰了下手指,擡眼時睫毛輕扇,“你不點嗎?”
侍應生不是先給他的嗎?怎麼給她了?
“你點。”
“哦。”
她沒再推讓,低頭翻看起菜單。
指尖在頁面間快速滑動,目光來回掃視着菜品圖,很快勾選了幾個合口味的菜。
點完單後順手把菜單傳給下個人,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等待上菜的時間内,司書三人踩着飯點前的最後時限推門而入。
走在最前頭的司書剛邁進包廂,視線立刻定在官清晚左頰的紅腫上。
頂燈下那片皮膚泛着不正常的潮紅,邊緣還留着幾道未褪的指痕。
柳知心鞋跟咔嗒咔嗒敲着地闆快步沖過來,她伸手懸在挂官清晚臉側又慌忙縮回指尖,“晚晚,你的臉……”
官清晚沒打算隐瞞,擡手随意蹭了蹭發脹的左頰,話說得輕飄飄的,像在讨論天氣:“和我媽媽吵架了,她掄的巴掌。”
這話讓所有人卡了殼,有男生把煙憋回肺裡,包廂裡隻剩下中央空調的運轉聲在牆面間來回碰撞。
司書攥着她的手猛地收緊,被她手心的涼意刺得心口發悶。
她直勾勾盯着那片泛紅的掌印,放軟嗓子問:“疼不疼?有沒有上藥?就算吵架也不能動手啊,再怎麼說……”
官清晚垂着眼睑搖頭,語氣平靜得讓人心疼:“沒事的,我已經習慣了。”
反正耳光這種東西,挨過第一下就會變成家常便飯。
火辣辣的痛感在反複灼燒中鈍化成厚重的殼,看不見的淤血會順着毛細血管滲進骨頭,最後都會凝成麻木的繭。
她說出“習慣”二字的瞬間,衆人突然陷入詭異的沉默,不知該如何接話。
誰也沒有料到她的家庭情況如此複雜。
一直以來,她總是默默努力,成績拔尖,周末時間還拼命打工。
大家都以為她已經夠辛苦了,卻沒想到,她的家庭生活更令人揪心。
這時,服務員端着一盤盤香氣四溢的菜品推門而入,暫時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氣氛。
官清晚笑着說:“好了,吃飯吧,我餓了。”
猜到他們會是這個反應。
衆人這才紛紛拿起筷子,卻都有些心不在焉。
官清晚剛把沾着醬汁的龍蝦肉送進口中,椅子腿突然被外力狠狠拖拽。
她整個人毫無防備往後仰,幸虧及時扶住桌沿才穩住身形。
蹙起眉頭擡眼望去,正撞上歪着腦袋看過來的眼神。
“幹嘛?”
這人放着滿桌菜不吃,突然拽她椅子發什麼瘋?
蕭司彥大喇喇的長腿還保持着勾住椅腿的動作,手肘松松抵着下颌。
他視線定在她唇角殘留的醬漬上,喉結上下動了動:“臉蛋疼不疼?”
“不疼。”官清晚全副心神都撲在面前的食物上,頗為敷衍的回他一句,繼續埋頭對付盤中的龍蝦。
“不疼回去把我微信加回來。”
“不要。”
她甩出兩個幹脆利落的音節,從來隻有她删人的份,哪有主動把拉黑的人放出來的道理。
“……”
蕭司彥凝着她鼓鼓的臉頰,沉啞氣音隐着哂笑,“怎麼,我的微信在你通訊錄裡見不得光?”
“不是。”官清晚用叉子戳起蝦仁朝他晃了晃,毫不留情的反駁,“是見不得人。”
“……”
是見不得人還是怕她男朋友不樂意?
蕭司彥舌尖頂了頂發麻的腮幫,眼皮微壓時眼底掠過危險的光。
他慢條斯理收回勾住椅腿的長腿,脊背稍向前弓,對周圍探究的目光視若無睹,徑直湊近她耳畔低聲說:
“學妹這張嘴挺欠收拾的。”
目光擦過她洇着水色的唇珠時,喉管莫名發癢。
官清晚正夾着塊淋了豉汁的麒麟魚,竹筷在半空懸了一瞬,神色如常的将魚肉送進口中。
她側臉迎着他直勾勾的眼神:
“那學長倒是收拾啊。”
她早摸清這位爺的路數,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話語,若有似無的肢體觸碰,真要往深處試探就立刻縮回安全區。
要是他真敢越線半步,她絕對會讓他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蕭司彥斜倚在座椅内,漆黑瞳仁鎖住對身旁從容自若的姑娘。
他挑着唇角,吊兒郎當的腔調滿是若有似無的危險,“學妹,你這麼激我,不怕後果?”
官清晚語氣風輕雲淡:
“學長,我膽子小,可經不起吓。”
“……”
蕭司彥氣笑了。
就這還叫膽子小?
分明是披着兔子皮的狐狸崽子。
他抄起啤酒灌了兩口,喉結滾動間壓下眼底翻湧的暗色。
不急,他們還有大把時間耗着。
當務之急是趕緊拆散她那個礙眼的男朋友,等把人圈進自己領地了,有的是法子慢慢教她怎麼“害怕”。
晚餐接近尾聲,銀發男生用指節叩了叩玻璃轉盤,環視了一圈在座的幾位狐朋狗友,笑的意味深長:
“方才孟坤給我發了條信息,說是今天他和他女朋友迎來了戀愛一周年紀念日,正在KTV慶祝呢,問我們要不要過去湊個熱鬧。”
“他小子行啊,和女朋友在一起都這麼久了。”柳知心放下手中的竹筷,語氣有幾分揶揄,“我記得去年這個時候,他還整天愁眉苦臉的,說追不到人家呢。”
“在哪個KTV慶祝?問清楚了嗎?”柳知心旁邊的男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似乎對這個話題頗感興趣,“我記得他女朋友好像是個唱歌愛好者,上次聚會還聽她唱了一首情歌,唱得挺不錯的。”
“就在這家酒店十三樓,為了哄他女朋友開心,特地花費大價錢才訂到包廂。”
銀發男生一邊劃拉着手機,一邊不無感慨的說,“聽說那裡的包廂可是出了名的難訂,孟坤這小子,為了博取女朋友的歡心,還真舍得下血本啊。”
“他現在對他女朋友這麼舍得了,我記得之前剛在一起那會,都是他女朋友給他花錢,現在倒是反過來了,看來他是真的陷進去了。”魏景瑞若有所思地補充。
“管那麼多幹嘛?就說去不去湊熱鬧?”銀發男生朝包廂内衆人揚了揚下巴。
“那當然要去啊。”衆人紛紛附和。
“大美女去嗎?”有人将話題引向還在專注喝湯的官清晚。
官清晚聽見自己名字時明顯滞了一瞬,她慢半拍的擡起頭,問了個明知故問的問題:“那邊人很多嗎?”
要是場子太熱鬧,免不了煙酒氣缭繞。今天沒吃抗過敏藥,難保脖子上不會泛起紅疹。
但她又很想去,倒沒什麼複雜緣由,單純就是想和沈聽岚對着幹。
難得今天南風他們沒跟着當眼線,自然摸不清她的行蹤。
真要東窗事發,就算受罰也隻會落在自己頭上,牽扯不到旁人。
“對,他們那邊已經有八九個人了,加上我們這一桌,差不多能有二十來個人。”銀發男生撓了撓頭解釋。
官清晚放下湯勺,還是有些猶豫。
如果真去了,今晚怕是難以安睡。
可沈聽岚下午的冷言此刻正反複在耳邊剮蹭:“你以為自己現在能幹什麼?沒有我點頭,你連這扇門都别想跨出去!”
思及起,她骨子裡的倔勁突然冒了上來,硬生生壓過了所有猶豫。
“去。”她斬釘截鐵。
側過臉時恰巧對上身旁人含笑的視線。
那人微歪着頭,深黑的眼眸裡盛着餐廳暖光,瞳仁清亮,分明早猜透了她的答案。
“去好啊,那我給孟坤發消息,告訴他我們馬上去。”銀發男生一邊說着,一邊在手機上啪啪打字。
沒幾分鐘,一行人乘坐電梯下至十三樓。
電梯門一開,混雜着酒精、香水和煙草的氣味直沖鼻腔。
這層樓彙聚了KTV、酒吧、台球廳等各類娛樂場所,霓虹燈牌在走廊内明滅閃爍,營造出令人目眩的迷離氛圍。
包廂門剛被推開,激烈的電子音樂聲浪就傾瀉而出。
霓虹光束在幽暗的包廂裡來回掃動,映照出茶幾上東倒西歪的啤酒罐、四處散落的食品袋和幾個見底的果盤。
孟坤摟着穿露臍裝的女朋友陷在沙發裡,舉着麥克風朝門口揮手,“彥哥,你們來了。”
懷裡的女生聞聲轉頭,朝着門邊人俏皮眨眼,唇角揚起帶點誘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