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得到宋珣的回答,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不敢繼續,生怕惹怒他。
宋珣側身,正好看見少女低着頭,手中緊緊握着瓷瓶,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模樣,甚至能看到她輕顫的身體。
屋内安靜得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容鸢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都快到跳到嗓子眼了,前世她最怕就是宋珣突然不說話。
因為隻要他突然沉默,就會有人要遭殃。
眼下這屋子隻有她,那麼遭殃的隻能是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時候,卻聽見身前的男人說話了:“你在害怕我?”
沒來由的一句話,讓容鸢更加地緊張。
這話問得好,容鸢在心裡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可是這一世他們才見面沒幾次,她沒有任何的理由怕他,于是隻得擡頭,強迫自己對上宋珣那張俊美無俦,卻沒什麼表情的臉,然後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我為何要怕你,你又不是什麼可怕的人。”
宋珣淡淡瞥了她一眼,明明藏在袖中的手在發抖,卻說出這樣違心的話。
似乎為了證實她的話是不是真的,宋珣轉過身,接着湊近了她一點。
驟然對上一副結實的胸膛,容鸢臉上的神情險些沒能維持住,她一雙眼睛眨了眨,最後身子往後微微倒了倒,隻求他離自己遠一些。
“不是不怕我?”見她身體如此誠實,宋珣薄唇微勾,面上現出一抹冷笑。
容鸢這才明白自己方才的舉動,明顯就是在怕他。
可是不說是宋珣,就算是任由一個男人,赤着上身突然靠近她,出于本能她都會害怕得往後退好吧。
她現在屁股沒有往後挪,隻是身子往後仰了一下,已經是對他最大的尊重了。
這一世的宋珣到底怎麼了,明明上一世都将她幽禁在後宮了,都沒有這麼,這麼奔放過。
容鸢把看向他精瘦的胸膛的目光移開,她吞吞吐吐了半天,不敢去看那雙冷如天上月的眸子,最後才用細若蚊蠅的聲音回答:“你這樣光着,光着上身突然靠近,是個人都會吓一跳。”
要不是他臉上的神色冷然,沒有半分的旖旎,她早就指着他的鼻子罵一聲臭流氓。
似乎被三公主變着法子折辱了這麼久,宋珣心裡的那點廉恥之心,早就蕩然無存了,即便眼下赤着上身對着女子,心中也泛不起任何的漣漪。
他将目光從說完話就裝鹌鹑的容鸢身上收回,看着把頭埋得很低的少女,他頓時覺得無趣,又重新轉過身去。
“繼續。”他道。
這語氣讓容鸢想起上輩子,他吩咐她時候的樣子。
她的身子一僵,擡頭見他又背對着自己,很快就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于是繼續小心翼翼給他上藥。
給宋珣上藥,簡直比自己在上刑更難捱,等她走出掖幽庭的時候,被風一吹,她才感覺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
她覺得明明藏得很好,為何宋珣還是察覺到了,她骨子裡是怕他的。
可是沒辦法,帶着上輩子的記憶,她真的沒發做到不害怕他。
畢竟在幽禁深宮的三個月裡,她親眼見過他的鐵血手段,那些忤逆他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金銮殿前的白玉階上,沒有一天沒有被血染過。
所以幫助皇姐逃跑後,她因為害怕,隻能選擇自我了結。
又一陣風吹來,她打了個冷顫,加快腳下的步子往碧霄宮走去。
明明容鸢離開有好些時間了,可宋珣總覺得那股清甜的栀子花香還留在屋中。
他不喜歡這些香味,從前那個女人身上,總是帶着各種甜膩的花香。
偏偏那些男人,卻喜歡得很。
他走到窗前,走動時牽扯到傷處,然而他似乎對那些疼痛沒有任何的感覺,他擡手将容鸢來時關上的窗,又重新推開了。
外面的涼風吹進來的時候,他那顆燥郁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天上的月亮逐漸被烏雲遮住,沒了月光,熟悉的黑寂籠罩了一切。
他對着外頭漆黑的景物輕嗤一聲,手上搭在窗台上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着,直到一道奇怪聲音劃破寂靜的黑夜。
順着聲音看去,他發現窗外的檐下,一隻蝴蝶不慎落入了巨大的蛛網中,外表漂亮的蝴蝶在蛛網中掙紮着,隻是不管它怎麼掙紮,都逃脫不掉這個陷阱。
另一端,早就準備好的蜘蛛正在慢慢接近那隻垂死掙紮的蝴蝶,見此,蝴蝶掙紮得更厲害了。
宋珣眼睜睜看着那脆弱而美麗生命,一點一點被蜘蛛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