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秀眉蹙起,不解地問:“有什麼好笑的?”
聽到她不滿的聲音,宋珣這才收起了淡笑,一隻手随意地撐着側臉,語氣微微上揚:“公主若是知道我想做的是什麼,定會後悔方才與我說那些話。”
就是知道你會做什麼,我才敢說的。
容鸢在心裡回答,反正就算他日後登基了,也不會拿她怎麼樣,甚至可以說是好吃好喝地待她,她隻要安心地當“人質”,他暫時就不會傷害她分毫。
但是為了能讓他放皇姐一條生路,她現在隻能多接觸他,盡量表忠心。
正了正臉色,容鸢為了表決心,特意靠近他,小聲回他:“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雖然我應該也阻止不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保守好這個秘密!”
雙方的距離被她拉進,許是不久前才沐浴完,她的身上又傳來有些熟悉的栀子花的甜香,宋珣眼眸微眯,望向那雙純淨的眸子。
“你就不怕,我在謀劃的是燕國?”
宋珣那雙望不見底的墨瞳盯着容鸢,想要看她聽見這句話是何反應。
然而容鸢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隻見少女緊張地眨了眨眼,而後又如釋重負般道:“若是如此,也是燕國命數盡了,沒有你,可能還會有旁人,倘若真有這麼一天,我甯願取而代之的人是你。”
前世她有一次被容嫣帶出宮,本以為是一趟不錯的出宮體驗,結果她看着繁華的京都中,出現了好些食不果腹的百姓,甚至親眼看着一位婦人懷中抱着餓死的孩子。
京都如此,更何況别的地方。
宋珣登基之後,雖然他的殺伐果決,可百姓确實好過了許多。
這些都是在她還活着的三個月裡知道的。
即便是害怕他,可也不得不佩服他。
她的話語中帶着堅定,就好像他真的能夠成功一般。
宋珣面上微怔,發現他似乎真的不怎麼了解,這位面上看起來膽小的五公主,他不過是想再一次試探她到底是不是裝的。
不成想,她居然敢明目張膽地說出支持他的話。
說她膽小,可膽子又大得很。
他上下審視了她一圈,發現她握着茶盞的手微微顫抖,出賣了她的内心。
看來還是膽小的,他一哂。
容鸢任由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想了想,他今晚和她說了這些,大概是沒有要滅口的念頭了,于是她順杆子爬,鼓起勇氣想要跟他讨價還價:“你日後真的成功了,能不能給我一個恩典?”
宋珣觑了她一眼,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她倒是好意思開口。
他問:“你這麼相信我?”
容鸢拿一雙明澈的杏眸認真看着他,小雞啄米般點頭:“自然。”
宋珣确實不信她,他道:“你身為公主,會眼睜睜看着燕國被滅?”
容鸢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她隻得道:“你也知道我是個不受寵的公主,從前過得甚至不如皇姐宮中的宮人,父皇昏聩,幾個皇兄也沒有濟世之才,隻知道玩樂,而且父皇還不喜歡我,覺得我晦氣,說不定哪天就把我嫁給老頭子,我想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有錯嗎?”
宋珣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從她的話中看出幾分真幾分假。
半晌,他不甚在意道:“這樣嗎?”
之後容鸢從宋珣的屋中離開,走出掖幽庭大門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後背的衣裳已經被冷汗給浸濕了。
夜風吹在她的身上,她猛地打了個冷顫,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同宋珣說了什麼。
她雙手捂在臉上,造反這種事情,他們二人心知肚明就算了,她怎麼還蠢到說出來,而且宋珣居然還默認了。
難道愚蠢還會傳染的嗎?
轉念一想,她是不受寵的公主,而他隻是一個掖幽庭的罪奴,就算她把今晚二人的對話傳出去,旁人也隻會以為是她瘋了。
最關鍵的還不是這個,她是哪來的膽子,竟然敢向宋珣讨要未來的恩典?
想起方才宋珣唇邊那冷冰冰的笑,她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他既沒有答應她的請求,也沒有否認她的請求。
所以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呢?
容鸢抓了抓自己的裙擺上的系帶,後悔當時還在宋珣房中的時候,沒有一鼓作氣追問到底,等那股氣洩了之後,又不敢吱聲了。
直到最後被宋珣下了逐客令,她隻得灰溜溜地出來。
這邊宋珣站在窗前,他擡眼看向檐下的蛛網,蛛網上傳來動靜,有一隻灰色的飛蛾不慎落在了上面,那隻黑色的蜘蛛又一次捕捉到了獵物。
他望着掙紮的飛蛾,淡聲道:“盯住五公主,記下她接下來和誰接觸。”
似乎有微風拂過,一個影子無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