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來孟鶴雪沒再找過她。
而翌日的傍晚蘇輕衍向她發來邀約,說是一起去吃家新開的法蘭西菜餐廳。
姜予沒什麼拒絕的理由,隻是她還沒理清楚自己也說不清的心思,該怎麼面對蘇輕衍這回事成了個模糊的問題。
她比誰都清楚她不是個拎不清事的人,姜予數着牆壁上蔓延開來的藤蔓紋,她越看越覺得那紋路像海水的潮汐在她心髒的位置起伏。退潮。
他的瞳中的光像透明罐子裡裝滿了鐳射紙的星星,一開口便答應了。倚着得雕花床的銅欄杆沁涼,被她捂熱,她後覺隻是臉發燙。
都說人在情感上的感覺是雙向的,如果你感覺到喜歡他,他很大可能也喜歡你。她不想再打一個噴嚏就怪着那個害她打噴嚏的人是誰了。
愛要放在最後,她也隻是庸人自擾吧。姜予心中自嘲的笑嘴角卻彎不上來。
或許她隻是沒見過這樣的人,或許她隻是一時孤獨浮萍無依。
今日剛走一場雨,石闆路洇暈的水漬潤着小塊的苔,街邊小店窗上的紗布軟塌塌的蒙着。
這次他們二人是一路步行去的,餐廳在格羅西路附近。她甚至忘了披件外套出門,一陣混着泥土味的風吹來讓她小臂起了層雞皮疙瘩。蘇輕衍脫下自己的英國呢大衣穩穩披在她身上。
她低頭,看見了衣擺上還沾着格羅西路的迎春花瓣。
“莫要凍着了。”
關切又紳士,關切又禮貌。她挑不出什麼來,她想挑出什麼來?
講禮貌這套,她也會。
“蘇先生确實是上海灘有名的謙謙紳士,體貼照顧這方面得心應手。”她這算是失言麼?“謝謝您。”
姜予不去看他的臉,盯着衣袖上的水珠任由其滾落。
“叫我輕衍。”他為她系好衣帶,眉間微蹙似有些不悅。
她歡喜,她不敢。她的睫毛是情緒的傘,下雨了便慌張地撐開,遮住近百年的望眼欲穿的惆怅。
姜予低着頭盯着腳尖走路,蘇輕衍便留心着替她看路。
“便是這裡了。”蘇輕衍腳步一頓,側身做了個“請進”的動作。
姜予輕笑出聲來,這次同上次一樣坐在靠窗的位置。
不同的是這一次蘇輕衍同她坐在一側,不再是面對面。
她突然想吃甜食了,在菜單上指了幾個甜品便把菜單推給蘇輕衍。
天使餅,菠蘿蜜海綿糕,維納斯布丁。這幾個名字她可沒聽過,看着新奇便點了。
“我聽你的。”蘇輕衍随手翻開菜單放在二人中間,身體微微朝她傾斜。
姜予又亂點了幾道沒聽過菜名的菜,服務生熱情洋溢道:“好的先生小姐,前菜要不要試試法式鵝肝?今天的鵝肝特别新鮮,主廚用了波特酒腌制,搭配焦糖蘋果片口感會很豐富。”
“那便也加上吧。”他微微颔首。
二十分鐘後,鵝肝被盛在一個小小的蛋狀容器中被端上來。“你先嘗嘗看。”蘇輕衍側目看她。
姜予用銀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又腥又甜還發酸,她差點一口吐出來。廚師你不許糟蹋食材!
她感受到蘇輕衍投來的目光。好在她特能忍,算命的說這是她的一大特點。
“很好吃,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鵝肝了。”姜予努努嘴角換了個銀勺又舀了一口鵝肝喂給蘇輕衍:“張嘴。”
她親自喂他還是頭一次。
蘇輕衍嘗了口後面色瞬間變得怪異,“予墨口味這樣獨特。”他注意到姜予帶着幾分自得和戲谑的嘴角,“你诓我。”似乎輕哼了聲卻無半分氣惱之意。
小小的玩笑讓姜予面對他不再那麼拘謹,氣氛瞬間活絡起來。
“拿你讨趣一次。”
“我記下了。”蘇輕衍拿着刀叉慢悠悠地切了一塊天使餅給她。
屋内相談甚歡,屋外雨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