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沒有那麼幼稚——雖然的确不想給簡桢讓位。他是有事要說。
幾秒後,查斯特的身影出現。
這個位置,恰好不會被殷肆雲發現,但也不能太久,不然是人都會起疑。
簡弈壓低聲音:“爸爸叫你回家。”
而查斯特置若罔聞,連個眼神都沒給,徑直越過他,朝前方挺拔清瘦的青年走去。
将至門關的殷肆雲看了眼腕表,有些意外。
這麼快?
侍者已經将車送到了門口,查斯特接替司機位置,殷肆雲正要上車,卻被一道年輕的聲音叫住。
是那個為他開電梯權限的小孩,看起來剛上大學的年紀,應該是兼職。富悅對工作人員的容貌着裝有不低要求,對方确實長着一張十分清秀的臉,但顯露出的音色比五官更優秀:“殷總,謝謝你維護我…”
“不必,是我連累你在先。”殷肆雲實事求是,“我應該感謝你。”
他遞出一張名片,淡淡道:“如果之後有人找你麻煩,打這個電話。”
說完,漂亮的總裁大人上車離去,徒留侍者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有前輩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那不是你能肖想的人,我們老闆追那麼久都追不到,咱們打工仔還是……”
然而接下來的話都被兼職生死寂的眼神逼得咽了回去。
前輩不敢再勸,但怕新人惹出麻煩,還是警戒道:“你好自為之。”
回應他的是刺骨的一句“不關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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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斯特将車開回醫院。
本來主治醫生要殷肆雲最好靜養個十天半個月再出院,奈何患者十分執拗,他隻好提心吊膽地放任。結果好好一個科學工作者,被搞得在病房外求神拜佛。
小殷總少見地有些心虛。趙主任是他爺爺那輩的人,時候不早,卻因擔憂還在等他。加上簡桢也一頓喋喋不休地勸說,殷肆雲想了想,無法拒絕繁瑣、又一次的細緻全面檢查。
誠然這是屬于他家的醫院,但憑趙老在醫學界的地位,沒有必要讨好他一個尚在跌宕起伏的小輩。
并且,殷肆雲對這個年齡段的人類很有好感。兒時和祖母祖父在南邊莊園一起生活的時光,是他記憶裡為數不多的美好經曆。
——啊,多麼令人熟悉的語句。
一如這世界是本狗血小說,而他的人設是高冷霸總,悲慘的童年、冷漠的少年和無情的現在直到愛上某個人變得反差,幾乎是組成這個角色的标配。
所以他就得甘于承受這一切、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嗎?
殷肆雲回憶不起來自己上一次有正常情緒波動是什麼時候了。他并非機器,普通人的喜怒哀樂他都有,但都和隔了層紗霧般,體會不到真正的情緒。
快樂是因為覺得應該對這件事感到快樂,傷心是因為看到别人在恸哭,作為集體的一員,他也應該為此感到抱歉。
更别談愛這樣複雜高級的情愫。
殷肆雲從未有過愛,亦不曾愛人。
對于之前帶給他美好回憶的祖母父,他願意多跟他們待在一起,但從本質上,他們和其他人、甚至是傷害過他的那些人沒有差别,都是「别人」。
不少心理醫生評判他有反社會人格,殷肆雲對此不置可否。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為情感所擾,不還正是許多人刻意追求的目标嗎?
而他天生如此,多好。
等殷肆雲做完體檢,已是深夜。
趙主任拿着一沓報告,眉頭緊皺。查斯特見狀,不禁在一旁緊張兮兮地問東問西,煩得連向來和藹耐心的老爺子都語氣不善:“沒有,都很好!”
但這才是奇怪之處。今天和昨天初醒來時比起,康複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各項指标均達到正常值,病人想現在辦理出院也未嘗不可。
若不是趙主任認識殷肆雲,都要以為他是外星人了。
不過這個病例本就特殊,當時分明無任何血塊壓迫神經,患者卻長睡不醒,七天後奇迹般地恢複意識,又狀态良好。
趙主任不解地翻來覆去查看病例,殷肆雲眨了眨眼,道:“我聽聞我祖父的父親年輕時參加戰争,受重傷後未多久便痊愈,也許是遺傳。”
他說謊了。他曾祖父在戰争中因傷重不治去世,他的祖父是遺腹子。
但殷肆雲不難猜出自己情況反常的原因。世界意識要阻止他取消婚約這個劇情定點,不是真的要他死。他痊愈的快,是本身就傷得不重,昏迷完全是因為他在覺醒意識。
然而這些不能告訴别人,與其讓老爺子百思不得其解,還是用善意的謊言令所有人都早點休息為妙。
人類中的确有超級基因的存在,趙主任暫時接受了這個說法,離開病房。
殷肆雲昨天睡了很久,但和一群老狐狸打了通交道,依然有些疲憊。
他洗漱後正要休息,手機卻蓦地響起。
是一封來自天誠科技研發部的郵件,沒有内容,隻有幾個G的附件。
殷肆雲疑惑點開,尾端上翹的眼眸微微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