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雕花的棕色布洛克皮鞋鞋跟叩在車庫水泥地上,回聲像敲在空蕩的顱腔裡。
殷肆雲盯着左手表盤上凝固的裂紋,視線掃過霧氣中若隐若現的身影——那裡傳來金屬扭曲的嗡鳴,像是有人正徒手掰彎鋼鐵。
"呀,來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白洵止的身影在十米外聚攏,手術刀在指間翻出銀花。他用明知故問的語氣道:“猜猜是誰?”
依舊遮擋面容的任務者自認遊刃有餘地逗弄着将被捕殺的獵物。他打了個響指,腳下便延伸出蛛網般的藍光,把整個B2層切割成蜂窩狀的囚籠。
【标本技能“巢獄”啟動。】
系統播報音無聲響起。
殷肆雲不明所以,但直覺不能碰到三維立體的藍色光線。
他攥緊左掌心發燙的詭異印記,忽然以手握拳砸向右側立柱。
蒼白指骨與堅硬磚石相擊的刹那,某塊蜂巢結界應聲碎裂,露出後方站立的失蹤人影以及那布滿裂痕的承重牆,和如垂死巨獸肋骨般支棱出來啊的鋼筋。
——查斯特感應到血誓,不可置信地回頭。然後,他竟不顧咽喉處纏繞的發光絲線,直接用手拉開,跑至殷肆雲身前。
高大男人黑色無袖背心下的肌肉鼓脹,雙手與能量束摩擦,迸濺出金屬煅燒後的火星。
"卑下失職......"
查斯特啞聲開口,喉結在絲線勒迫下僅僅沁出紅痕。
他單膝跪下行了個十分正式的禮,再仰起頭,劍眉下的眼圈濕紅,竟落下一滴淚。
查斯特…完全沒想到殷肆雲會來找他。
詫異、感恩、擔憂……雄蟲現在内心的情緒揉雜在一起,說不清道不明,但明顯的,有一種名為幸福的甜蜜感受悄然躍上心頭,逐漸占領全部,使得身體輕盈,眼眶卻不由得酸澀起來。
這是查斯特第一次有這種體會。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了“被雌主在意的雄蟲才是活着的”這句著名箴言。
查斯特右手執于胸前昂首,濃眉下漆黑瞳孔裡的光芒想忽視都不行,嘴上卻說:“此處過于危險,大人,請您離開。”
這實在是非常逾矩的一句話。雄蟲沒有資格要求雌主的去留。然而事急從權,經過一系列對招,查斯特早已察覺到殺手的不同尋常,在無法展現全部實力的前提下,他不能保證不讓雌主大人受到一點傷害。
長存戒心的青年能想着找他已令他欣喜萬分了,若是因他受傷,雄蟲唯有自戕謝罪才可抵消他心中的愧疚。
查斯特抿了抿唇,堅定信念,卻不敢再看殷肆雲近水含煙的清澈雙眸。倏地,他頭頂的消防噴淋頭因被之前的打鬥波及而爆裂,冷水如暴雨傾瀉而下,卻在接近兩人時被無形屏障蒸成氤氲水霧。
——查斯特實在無法對雌主大人硬氣一點。
殷肆雲不言。他居高臨下地注視着明明擁有強大力量卻選擇臣服于他身前的男人好一會兒,才不明意味地勾了勾嘴角:“你在命令我?”
衣冠楚楚的青年神色倨傲,聲線低沉,仿佛淬透寒冰,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加重語調,壓迫感滿滿。
查斯特心下一驚:“卑下不敢!”
“那就閉嘴。”
可還未等雄蟲再解釋,不遠處的白洵止終究緩過大腦遭到技能破解後的劇痛,用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開始認真對待起自己的對手。
這個瘋子,竟敢憑蠻力生生扯斷他的“巢獄”!
向來順風順水的任務者被男人的所作所為激怒,同時帶着遇見挑戰的興奮,憑空掏出一把定向追蹤激光槍,對準查斯特的後胸發射。
而背對着的雄蟲忽然旋身滾向左側,原本跪下的位置被緊随而至的三道藍光洞穿,混凝土碎塊飛濺到殷肆雲腳邊,卻在觸及青年褲腳前懸停,像是撞上了透明的琉璃罩。
——這是查斯特大腦迅速計算得出的最佳結果,激光彈是沖他來的,假使他向前撲倒青年,反而可能會誤傷雌主大人。
LTR-325便攜式手槍,曾在軍隊服役多年的雄蟲霎時認了出來。
殺手究竟是誰?這把槍在這個世界至少還有兩千年才誕生,因其質量輕巧卻威力巨大,甚至在星際航海時代,依舊有不少星盜使用,
查斯特不難猜出對方想殺他的理由。但就靠這些東西想使一隻生來就在戰場摸爬滾打的雄蟲喪失活性,還是過于自信了。
白洵止的招數當然不止這些,但他亦有些訝異,不禁對男人的實力有了新的評估。
他用被系統處理過的假音吹了聲口哨:“簡二少的身手,可不像養尊處優的财閥公子。”
這聲音……
殷肆雲眉眼微動,踩住一塊碎石。
他幽幽開口:“躲躲藏藏算什麼東西,你就這麼見不得人麼?白先生。”
殷肆雲一語道破白洵止的身份,後者聞言,竟輕笑出聲。
白洵止卸下僞裝,走至泰然自若的青年面前:“你比你未婚夫可聰明多了,可惜……”
話未說完,藏在暗處的匕首冷光一閃,徑直劃過他的脖頸大動脈。
查斯特閃身護在殷肆雲前,刀鋒幹脆利落,若不是白洵止躲得快,此時已血如泉湧。
“别靠近他。”
雄蟲目露兇光,發出低低的嘶啞警告,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護衛狼,為保護身後的王,能不顧一切沖上去撕咬敵人的血肉,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說話時,裸露的手臂浮現出暗黑色鱗片,又迅速隐入皮膚。
殷肆雲冷眼旁觀,似乎一切都和他不相幹,但蓦地,他指了指虛空某個地方:“在那。”
指尖劃過處,空氣産生水波般的扭曲。
查斯特應聲将軍刀精準刺入結界節點,伴随着玻璃裂開般的“咔哒”脆響,藍色蛛絲組成的鎖鍊囚牢接連碎成碎片,如同冰花散落。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