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包廂,都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沉凝了幾秒。
侍應生終于追上來了,連喘氣都顧不上,對幾人連連道歉:“抱歉殷總!抱歉各位!這人不知道怎麼回事……”
“沒事。”殷肆雲打斷,半眯着眸注視跪在他腳邊的人。
雖然出乎意料,但看到邱郁臉的那瞬,他還是立刻反應過來,殷肆雲偏頭去看侍應生,嗓音冷淡吩咐:“去拿瓶啤酒過來。”
侍應生喘氣道:“是。”
“誰啊?”厲玦皺着眉過來,因為邱郁低着頭,他看不清這人的臉,隻覺得身影隐隐熟悉。
怕不是又一個來攀附哥哥的人,上來就要救他母親,賣什麼慘?
厲玦想着,也就罵了出來:“憑什麼要哥哥救你媽?”
“我……”
邱郁流着汗,剛想解釋,被紅發男人搶先呸了聲:“下一秒你是不是還要說家裡有還個好賭的爹和辍學的妹?這種凄慘小白花劇本早過時了!反詐app沒通知你下載嗎?”
“厲玦。”
厲玦一下去看冷着臉的青年,忿忿閉嘴神情不虞。
殷肆雲蹙着眉:“行了,别吵,”
他對查斯特說“起來”,然後看向除他外的兩人:“你們先回去吧。”
厲玦想問“他呢”,簡弈也有點,但這顯然不是争風吃醋的好時機。小殷總既然趕客,他們硬留隻會徒增麻煩。
很快,包廂裡隻剩下三人。
被單獨留下的查斯特心跳怦然,舔着唇注視殷肆雲,大人隻留下了他,這代表什麼?
他有些得意,以為自己在這些人中至少排在前頭——雖然殷肆雲留下他隻是當作保镖用。
正在這時,跪在殷肆雲腳邊的邱郁終于擡起了頭,形容狼狽,啞聲道:“殷肆雲,我求求你。”
邱郁向前膝行兩步,抓住殷肆雲的褲腿:“隻有你才能救我母親,你想要什麼都可以,錢,項目,寰宇…我都能讓給你!”
然而殷肆雲抽回他的腿,神情始終未變,唇邊牽扯着似有若無的弧度。
侍應生在這時敲開門,雙手拿着啤酒遞到他眼前,青年嗓音随意地說了聲“謝謝”,便将人打發出去,垂眸看着手中的啤酒。
他未曾看邱郁一眼,隻是淡淡反問:“可我為什麼要幫你呢?”
“這些東西,我都有,不是嗎?”
盛蘭竺算殷肆雲的長輩,但非親非故,是什麼讓邱郁覺得他會這麼好心?
“我還有……”
邱郁滾動喉結,看着青年手中的起瓶器。
他手中是最便宜最低廉的雪花啤酒,可修長雪白的手指撫弄在上,倒将這啤酒襯得像是有了年份的名貴紅酒。
“咔嚓”一聲。
啤酒蓋被起瓶器撬開。
鐵蓋好巧不巧,正中邱郁的額頭,他下意識閉眼,臉上被濺了細密的酒液,心裡突然一陣酥麻刺痛,說不清是恨,還是什麼。
邱郁深呼吸:“你不想知道是誰抄襲了艾娃嗎?”
殷肆雲輕笑,眼中卻透露對邱郁的譏諷輕視,“隻是這個?你以為我蠢到連這個都查不到麼?”
邱郁聲嘶:“那你父母呢?”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急湍,“你不想找你父母到底死沒死嗎?我知道!我知道這些,隻要你救我母親,我——”
冰涼的液體忽然順着邱郁的額頭落下。
邱郁聲音戛然而止,跪在地上,愣愣地擡頭去看。
殷肆雲不知何時站了起來。
包廂光線刺眼,襯得他一雙俊美的眉眼那樣冷,視線再拉近,是他捏着酒瓶的雪白手指,很穩,穩到不近人情。
殷肆雲垂着眸,将啤酒灌在邱郁的頭發上,低廉的酒水濡濕了邱郁精心打了發膠的頭發,順着臉流下來,将體面的西裝都浸濕了個遍。
帶着苦澀氣泡的液體模糊了邱郁的眼睛,他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不斷擡手擦臉。
然而怎麼都擦不幹淨。
冰冷的啤酒宛如一個巴掌,狠狠扇在邱郁臉上,讓他某個瞬間突然想起多年前,首次見到殷肆雲的場景。
放學的傍晚,擁擠吵鬧的小巷中,不知是哪些不長眼的敗家子開跑車堵在路中間,還叫嚣着“老子有錢,就不讓能怎麼的”。A市中學國際部非富即貴,小商小販們惹不起,被撞壞了東西也隻能選擇忍氣吞聲。此時,一個黑發白衣的少年站了出來。
他身形高卻清瘦,和一群塊頭健碩的體育生比起來宛如清風拂柳,但氣場不凡,被沒素質的高中生們用污言穢語調笑,依舊巋然不動,甚至直接拉開了駕駛座的門,一把将混子頭頭扯了出來。
那染着五顔六色頭發的混混還以為少年是應了他的葷話,結果一個巴掌二話不說就打了上來,再接掃腿,逼迫強壯的混混不得不當衆對半大少年跪下。
彼時的他似乎也是這幅神情。
少年俯瞰着将一桶冰水澆在鬧事者的身上,聲線無悲無喜,仿佛僅僅闡述事實:“你也配?”
“怎麼不說話了?”
回到現實,邱郁看見和記憶漸漸重合的青年微笑,揚手将啤酒一扔。
殷肆雲嘴角挂上幾分冷嘲彎折:“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低廉、可笑。”
“你也就能嘗嘗這種酒了。”
他本來對邱郁無感,但對方竟敢抄襲他的心血,簡直令人厭惡。
小殷總對不喜之人素來沒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