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恩看着躲在自己身後的粉頭發雄蟲,心裡莫名産生了一種無奈之情。
這世界其實就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吧?
“我隻是跟他親了個嘴而已,又沒有做别的什麼,這麼生氣幹什麼嘛!”希爾小聲抱怨道。
維恩端起杯子喝了點果汁,借機觀察了一下希爾說的那兩隻雌蟲。
嗯,都是兩隻眼睛一個嘴巴,長的挺像的,除此之外沒什麼特别的。
“他們倆個什麼關系?”維恩問道。
“啊?”希爾正在吃蛋糕,聞言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們兩個是堂兄弟,怎麼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你跟他們倆個是什麼關系?”
“噢!索倫斯是家族給我定的未婚夫,提亞拉是我在交往的對象。”
索倫斯和提亞拉都來自洛迪亞家族,從血緣關系上來說确實是堂兄弟。
希爾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隻是接個吻而已,真搞不懂提亞拉為什麼反應那麼大,他又不是不知道索倫斯是我的未婚夫。”
維恩大為震撼:“所以你同時談了兩個?”
“是啊,這沒什麼吧。”希爾有些疑惑的看向身邊的金發雄蟲,顯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驚訝:“維恩難道不是在和卡門兄弟談戀愛嗎?”
……什麼?
維恩覺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一點問題,否則為什麼會聽到這麼荒謬的話。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談戀愛了?而且還同時談了兩個?!
西澤爾就算了,至少他各方面都挺正常的。但是西米爾……哪位勇士敢跟他談戀愛?
西米爾擁有着“哪怕是說好話,最後也會把蟲氣個半死”的超能力。
自己之前有次想去加布叔叔家裡玩,但是西澤爾在軍部有事走不開,于是讓西米爾去接他。
維恩看見西米爾站在樓梯口反複調整說話的語氣,結果一開口還是那個死樣子,好像自己欠了他八百億一樣。
他是努力了,但結果也很明顯,一點用都沒有。“大直雌”這個形容詞簡直就是為西米爾量身打造的。
自己瘋了才會跟這種腦子缺根筋的蟲談戀愛!
……
希爾歪了歪頭:“所以這事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啦,不過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在和他們倆個談戀愛啊?”維恩一邊說一邊叉了一塊蛋糕。
“因為他們對維恩都很好呀,雌蟲之所以會對雄蟲好的原因不就那幾個嗎?”希爾掰了掰手指頭,認真數道:“親情、愛情……無非就是這幾個原因中的其中一個。總不可能是友情吧?”
維恩當然不至于天真到認為雌蟲和雄蟲之間會有純友誼,但……
“西澤爾哥哥是很好的蟲,我也不排斥跟蟲談戀愛啦。”維恩郁悶的靠在軟墊上,無意識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可是一想到要結婚,以後可能還會有蟲崽,就覺得好恐怖……”
婚姻就像自己剛才嘗了一口的蛋糕,看似很美味,也很有誘惑力。但它隻有在吃第一口的時候是香甜的,從第二口開始,再吃下去就隻剩奶油的甜膩了。
吐不出來,咽又咽不下去,隻能永遠卡在喉嚨裡。
至于孩子,他們像是蛋糕裡的夾心,同樣是婚姻的一種副産物。
維恩排斥一切因他而到來,需要他負責的生命。
他甚至連寵物不敢養,更何況是一隻蟲崽呢?
無論是寵物還是孩子,他們都是一條生命。如果想養寵物或者孩子,那就要接納一切可能因他們而帶來的麻煩。
維恩自認沒有這個能力,也無法做到對他們負責。
……
維恩把蛋糕扔進了專門用來處理垃圾的桶裡,然後宣布:“我不打算結婚,也不想要孩子。”
希爾聞言立刻就笑了起來,他的臉有點紅,應該是剛才喝了點酒的緣故。
“好酷的發言!”希爾笑着摟住維恩,他的眼眶有些紅了,聲音變得很輕:“如果這就是維恩今年的願望,那我希望它能夠實現。”
——————
希爾喝了點酒,整隻蟲變得暈乎乎的,被他的未婚夫帶走了。
維恩則悄悄離開了宴會廳,在花園裡找了個沒蟲的地方。
剛坐下沒多久,維恩就又想起了希爾之前跟自己說的話。
“維恩你知道嗎?我其實很羨慕你。”他緊緊的貼着自己,喃喃自語着:“你是那麼的自由……”
希爾在哭,淚水就那樣迅速的從臉上滑落,然後消失在黑暗中。
當時的燈光很暗,但維恩還是清晰的看見了他泛紅的眼睛。
他說話的聲音帶着哭腔,同時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好似被蟲掐住了喉嚨:“家族裡的所有蟲對我都很好,他們花費大量的精力把我培養長大。從小到大,隻要是我想要的,哪怕是買下一個小星球,他們都會滿足我。
……
但與此同時,我也失去了自由選擇的權力。我跟家族永遠的綁在一起,我先是道林家的一隻雄蟲,其次是索倫斯的未婚夫……最後才是希爾。”
維恩記得自己當時好像問了什麼,但具體是什麼已經記不清了,唯一清晰的是希爾說話時的神情。
“……因為我姓道林,我享受着家族帶來的好處,自然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希爾說這話時的語氣很平淡,沒有絲毫的怨恨。
他伸出手捧住了維恩的臉:“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你是與衆不同的。你像一隻自由的小鳥,那麼的活潑,跟我曾經見過的所有蟲都不一樣。”
維恩下意識的握住了他的手,他終于笑了起來,淚水夾雜着笑意一同落下。明明沒什麼溫度,卻燙的令維恩生疼。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很奇怪……它應該可以被稱之為愛吧?”
希爾喝多了,整隻蟲都不太清醒,說話也颠三倒四的。
為了他的身體健康着想,維恩不得不讓侍從把索尼斯叫了過來。
希爾在索尼斯過來後依然說了一些話,因為醉酒的原因,大部分都含糊不清,維恩勉強聽清楚了一句話。
“所以請維恩永遠幸福下去吧。”
……
維恩覺得自己其實是一隻很幸運的蟲,在這個世界上,有着許多愛自己的蟲。
羅蘭叔叔、雌父、加布叔叔、西澤爾……還有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雄父。
卡萊爾在維恩還沒破殼的時候就病逝了,自他記事起,他對雄父的印象就隻有光腦裡溫柔的錄音,那一段聲音陪着他度過了糟糕的童年時期。
維恩在每年過生日的時候,都會收到一份從雄蟲保護協會寄出的禮物,每次都是一件合他心意的物品,以及一封字迹端秀語氣俏皮的長信。
信的末端寫着一個名字:卡萊爾·莫尼爾。
後來回到了莫尼爾家族,他房間的設計和裝飾都很溫馨,羅蘭叔叔說這些都是雄父生前特意為他準備的。
自己有一道最喜歡的菜,但廚師每次都隻煮一份,他說是專門給自己吃的。
管家說,卡萊爾閣下知道少爺會喜歡。
羅蘭叔叔說,雄父很期待他的誕生。
他從未親眼見過雄父,也從來沒觸摸過雄父。
但維恩就是愛他。
愛他存在的痕迹,愛他溫柔的眉眼,愛他愛自己的證明。
在邊境的時候,雌父總是很忙,維恩也不方便出去,因為那裡實在太亂了,獨自一隻蟲外出不安全。
在過去的十幾年裡,陪着他的一直都是雄父的影子。
維恩回到主星後翻遍了有關雄父的照片和錄像。雄父的房間還留在莊園裡,一切都保持着原樣,侍從們會定時去清理灰塵,以保證房間的整潔。
書房的牆上挂着卡萊爾成年禮時拍的照片,十八歲的卡萊爾挽着加布裡爾的胳膊,笑容鮮豔明媚。
維恩總是去雄父的房間待着,說開心的事情、難過的事情……他什麼都會跟雄父說。
盡管雄父隻是溫柔的笑着,從不回答他。
——————
維恩搖了搖頭,決定暫時不去想這些事。于是張開手躺在了草坪上,打算看看夜空。
……然後就看見了西澤爾的臉。
想象一下,你大晚上的待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然後突然發現一隻蟲站在你身後。
不知道别的蟲會不會怕,反正維恩是被吓到了,立馬坐了起來:“你什麼時候來的?”
“您坐在草坪上走神的時候。”西澤爾回答道。
哦,那就是一開始就在……
等等,他從一開始就站在這裡了?
“那你怎麼不出聲啊?給我吓了一跳!”維恩狠狠踩了面前的雌蟲一下。
雖然以自己的力道而言,雌蟲大概也不會覺得疼就是了。
“是我的錯。”西澤爾從善如流的開始道歉:“下次不會了,我向您保證。”
維恩:“……”
他的道歉來的實在太快了,快到自己都來不及借題發揮,隻好又重新坐了回去。
“您看起來很煩惱,是為什麼呢?”西澤爾也坐了下來。
維恩眨了眨眼睛,開始想理由。
希爾的事情當然不能說,那畢竟是他的個蟲隐私,自己不應該跟别的蟲談起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