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開始,想要出國留學的學生都回來了。可是儲妍卻沒有回來。她作為藝術生,已經開始了緊張的集訓。
儲妍自從表明了自己要走美術這條路,她爸媽就給她找了個甯海的藝術家,從高二開始就教她畫畫,還給她做私人集訓。臨近高三,她已經一個月沒來學校上課,在家專心準備藝考。
國慶将近,高三上學期的秋季運動會很快逼近了。班裡的體委催着人報名。
陳嘉澍因為字寫的好,體育課的時候被體委拉去幫忙給他寫名冊。
丞德來報名的時候看着他那筆字發了蠻久呆,等陳嘉澍的名字被完完整整寫在一千五長跑那一欄的時候才回神,沖裴湛笑着說:“你這字兒寫的挺好的啊?”
裴湛被他說的一愣,說:“謝謝。”
丞德擺擺手,回頭就跟陳嘉澍咬耳朵:“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弟寫字是這樣的啊?”
陳嘉澍剛打完球,一身汗,快下課了準備去澡堂沖澡,他捏着瓶冰水問:“哪樣?”
“就那樣啊,”丞德也拎着浴巾跟他一起走,語氣十分粗神經,“他寫你名字的時候,跟那情書上的字還挺像的啊。”
陳嘉澍滿不在意,他“哦”了一聲,自作主張替裴湛否定了:“你看錯了吧,他跟儲妍的字是很像。”
丞德皺着眉:“是吧……他倆字好像确實有點類似,好像都是行楷,那那封情書……”
陳嘉澍“嗯”了一聲,率先走進了浴室。
丞德想半天沒想明白,一擡頭人不見了,他趕緊:“哎哎哎,陳嘉澍我話沒說完呢。”
-
九月下旬,國慶之前,陳國俊終于忙完了海外的業務,他回國帶着陳嘉澍和裴湛吃了一頓飯。
陳國俊與陳嘉澍不太對付,在飯局上沒幾句話好說,簡單交代了一下讀書的事就不說話了。
陳嘉澍不願意和他多聊,這麼多年顯而易見,他對這個父親十分厭煩,并且連表面的安穩也不想維持。陳嘉澍不願意多說話,陳國俊也不逼他,隻是轉頭看向裴湛。
陳國俊笑眯眯地問:“小湛未來有什麼打算嗎?想上哪所大學,陳叔可以給你想辦法申請。”
裴湛受寵若驚。
他不知道自己父親跟陳國俊究竟是什麼關系,可能如母親所說,他們真的有□□交易,又或許他們隻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不論是哪種關系,裴湛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有個人能在他父親死後花大價錢來養他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吃陳家的住陳家的已經讓裴湛非常不好意思了,但是他也沒辦法,高中學業實在繁重,他這樣拼命,在一班還是吊車尾。
轉來華騰之前,裴湛以前還會去做兼職,來貼補家用,來華騰之後,他根本沒時間出去賺錢養活自己,寫作業已經讓他疲憊不堪。
自從讀高二以來,所有開銷都花的是陳國俊的錢。
可是天下沒有白來的午餐,這筆錢裴湛不敢亂花,幾乎是能省則省,算着價格,以後想要一筆一筆還給陳國俊。
今天吃飯,聽陳國俊的意思,好像也想要送他出國,不論是去哪裡,這都是一筆不菲的開銷,裴湛不敢再欠,怕以後的自己還不起。
“陳叔叔,我沒有什麼特别想去的學校,”裴湛小聲又體面地拒絕,“先看看高考分數怎麼樣吧,填志願的事情還早。”
言下之意就是他會留在國内讀書了。
陳國俊商場上的人精,這話聽了就明白,說:“那也好,高三了壓力大,可要好好考啊,想要什麼老師,要補哪一科,我給你請。”
裴湛現在請的老師也算名師,一對一上一小時已經是八百五。這樣的老師還不是光用錢能請來的,甯海等着她去教的學生如過江之鲫,陳國俊能為他請來這樣的人,也是動用了不少人脈。
裴湛受之有愧,隻覺得完全夠了,婉拒道:“不用了叔叔,我現在很好。”
陳國俊笑着說:“那就好啊,高考還是重要,你跟嘉澍可都要加油啊。”
裴湛微笑着點頭,說:“會努力的叔叔”
陳嘉澍在一邊冷眼旁觀,裴湛與陳國俊兩個人言笑晏晏,他在心裡冷笑,也不知道誰才是兒子,誰才是外人,他随便吃了兩口飯就把筷子一推,冷酷地說:“我吃飽了。”
然後就這樣自顧自地離開了。
陳國俊看着他的背影,臉色有點不好,可他最終也沒說什麼,隻是歎氣,說:“嘉澍就是這樣的性格,小湛,你跟他相處,不要介意啊。”
裴湛小心地露出一個帶安慰的笑,說:“不會,哥哥對我很好。”
一頓便飯結束,裴湛和陳國俊道别,随後自己打車回了公寓,他回家的時候正在下雨。
甯海在這個秋夏交加的季節裡很喜歡下雨。裴湛沒有帶傘,出了出租車,在公寓單元樓門下看到了一個人。那人瘦瘦高高的,帶着眼鏡,看背影有點像裴湛。
但細看又不是。
其實更像裴湛他已經死去的父親。
裴湛看他在樓下轉悠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就迎着雨跑進去,問:“先生,你有什麼事嗎?需不需要幫忙?”
那個人迷茫地回頭,可在看到裴湛的那一瞬間,神色忽然變得極為難看。他沉默地搖頭,然後立刻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裴湛看着他的背影,覺得有點奇怪,也沒多想,就刷了卡上樓。
隻是當夜,陳嘉澍沒有回公寓。
裴湛給他打了兩個電話也沒接。
第二天裴湛看到陳嘉澍的時候,發現他破了相,嘴角一片淤青,臉上也挂了彩。他坐在位置上晨讀,卻像尊烏雲蓋頂的大佛,臉色冷淡,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