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陳嘉澍看着陰沉沉的,像隻不會動的冰塊。今天的月亮很亮,它的光芒靜悄悄地撒在鏡面一樣的地磚上,把陳嘉澍有棱有角的面部照得銳氣十足。
月光太涼了,幾乎算靜谧地灑在陳嘉澍側臉,也把那片觸目驚心的傷照得清清楚楚。
裴湛“啪”地一聲打開燈,刺眼的燈光激得陳嘉澍眯眼,這個動作不知道牽動了面部哪根神經,讓他眉頭緊皺。
在開燈的那一瞬間,裴湛抱着藥箱在茶幾邊呆住了,他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喘不過氣來。
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的痛。
但裴湛看到陳嘉澍側臉的那一刻有點鼻酸。
陳嘉澍的側臉已經腫得老高,打他的那一巴掌應該用力極重,他半張臉都透着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青紫。
裴湛看的驚心動魄,他沾了一點碘伏消毒,又小心翼翼地給陳嘉澍上藥。他一句話也沒有問,但好像已經心知肚明這樣的傷是怎麼來的。
陳嘉澍垂着眼,在這種時候他出奇地安靜,像隻順毛的大貓咪。裴湛看他的時候他忽然擡頭,說:“為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裴湛被他說的手一抖,眼睛下意識地躲閃:“什麼眼神?”
陳嘉澍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最終有心事一樣,一言不發。
在陳嘉澍的注視裡,裴湛把碘伏收好,又去冰箱裡拿應急冰袋,想給他冰敷消腫。
他背影匆忙,陳嘉澍就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直到裴湛給他敷上,站在他旁邊無聲地看他,陳嘉澍才發現,這人要哭了。
“你幹嘛這幅表情?”陳嘉澍不解。
裴湛眉心有點難過湧出:“怎麼比早上的更嚴重了?”
陳嘉澍“嗯”了一聲,始終沒說原因。
裴湛眼眶有點紅:“疼不疼。”
陳嘉澍捂着冰袋,說:“還好。”
裴湛呆呆“哦”了一聲,說:“那……你先敷着,我去給你拿點止疼藥。不行明天叫阿姨陪你去醫院看看吧,我得上課,不行我也可以……”
他一邊說,一邊忙碌地去藥箱裡找藥。
“裴湛。”陳嘉澍忽然叫住裴湛。
裴湛忙碌的腳步忽然停住,他站在客廳裡看他,眼睛烏黑,像隻小狗一樣盯着陳嘉澍。
陳嘉澍平靜地說:“我餓了。”
裴湛沒反應過來:“啊?”
在裴湛有點發愣的神色裡,他補充:“你給我弄點吃的。”
……
少爺不愛吃外賣。
他從小就吃現做的,吃不到現做的就不吃。
裴湛跟他生活的一年裡幾乎弄清了陳嘉澍的喜好。所以裴湛從櫥櫃裡翻出面條,準備給陳嘉澍煮碗面。
雖然做飯阿姨給他們準備晚飯那都是現買菜現做,但公寓的冰箱為應急也囤了不少肉蛋奶,要做頓豐盛的夜宵也是沒問題的。
但裴湛選擇了煮面。
一是他覺得面好消化,還不用解凍。
二來是因為煮面最簡單,最不容易出錯。
裴湛雖然不是什麼少爺命,過了十幾年苦日子,但做飯的手藝實在讓人不敢恭維,誰吃誰死,所以隻能盡量選擇簡單易操作的。
他煮着面,心裡還記挂着陳嘉澍的臉。這時候倒不是關心陳嘉澍會不會毀容,主要是擔心他疼。
這麼一心二用,裴湛面也煮不踏實,沒拿筷子在鍋裡攪和幾下就回頭看陳嘉澍。他的眼睛很明亮濕潤,看着的時候有點清澈的讨好。
客廳裡的燈有點刺眼,在夜裡開着十分提神醒腦。但更讓人醒神的是陳嘉澍那半張臉。
還是打的太嚴重了。
陳國俊的手有點黑。
裴湛默默地想,明天還是得陪他去醫院看看。
那頭的陳嘉澍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不知道在聊什麼,表情怪嚴肅的,沒一會兒他大概說的差不多了,擡頭往廚房瞄了一眼。
這一擡頭就跟裴湛對視上了。
他倆對視了一下,目光又迅速錯開。
陳嘉澍回神後看向裴湛:“你别看我,看鍋。”
他這麼一說,裴湛又有點不好意思,他回過頭去看鍋裡的面,說:“哦。”
沉默了挺久。
“不然明天還是去醫院吧,”裴湛把火關了,把面悶在鍋裡試圖把它悶得更軟,“我請一天的假,陪你去醫院做一下處理,你的牙齒痛嗎哥?”
陳嘉澍放下手機躺在沙發上,說:“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