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提高音量,“伯父!我自知配不上蘇老……蘇頃,但是還請給我一個機會!”
“給你狗屁機會,就是個吃軟飯的叫花子!”
“伯父!”
趙霁站到蘇大金面前。“我确實沒錢,可我以後絕不會吃白飯。”
蘇大金譏笑,“有本事你就給我跪下重重磕十個頭!”
趙霁道:“如果這樣能您解氣,那我就這麼做。”
趙霁迅速跪下,腦袋“砰”地一下磕在地上。
蘇頃愣住,連忙去拽,奈何趙霁不起。蘇頃附在他耳邊狠狠道:“趙霁我告訴你,我蘇頃沒跪過沒磕過,你是我男人,也不許跪不許磕你聽見沒有!”
趙霁苦笑,“但是事情不能再鬧大了。你也說我是你男人,所以得為你做任何事。”
說完他又是重重一磕,他磕得很實,隻兩下,額頭已然青紫。
蘇大金風涼道:“也不知道什麼家裡能養出這麼個孬種。”
蘇頃的目光瞬間都能殺人。
“她爹……别說人家裡……快叫孩子起來吧。”
“你閉嘴!有家教的能過來吃軟飯?!磕頭都不值錢的東西。”
趙霁做好自己被侮辱的準備,畢竟他吃軟飯在前,可他沒想到娘也被扯了進去,這比單單罵他難受千倍百倍,他臉上青白交加。
蘇頃冷得駭人,她低聲對趙霁說:“沒聽見麼,你所做的一切都不值錢。還不起來!”
趙霁咬緊下唇,蘇頃使出最大的力氣把他拽起,與他五指緊扣。
“他是我男人,你侮辱他就是在侮辱我。現在,從這裡滾出去,否則我立刻停掉你所有的銀兩,把你掃地出門。”
她咬字清晰,擲地有聲。趙霁知道她是認真的。
蘇大金心裡升起一股怵意,以往不與蘇頃打照面,一年見不着一次,雖然知道蘇頃厭他恨他,但他毫不在意,因為自己始終是蘇頃的爹,就算是花蘇頃的錢,也被他當作兒女孝敬錢,但現在不一樣,他終于認識到,蘇頃已經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内,兩人隔着永遠無法跨越的牆。
可縱使認識到,但子裡的要面子和血緣尊卑根本不可能讓他對蘇頃低頭,那簡直有違人倫,奇恥大辱!
他隻能幹幹地繼續拿“父親”這個身份作箭镞。
“你敢這麼說話,我可是……”
“你可是我爹?”蘇頃勾唇,眼神尤如看着死人。
“我今日同你徹徹底底說清楚,生那是我娘生的,養?我打小便是自己養自己,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要不是看在生意場大家愛孝子賢孫更易談生意的份上,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别忘了,二姐曾經可是要取你命的,而我則會盡最後的人倫,給你立碑,所以現在。”
蘇頃一字一頓,“給,我,滾。”
蘇大金摸着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指着蘇頃,“你……你……”
張秀玫見此,忙上前順着蘇大金後背。
蘇大金眯縫着老眼,走前嚷道:“你以後吃虧可别怨我們沒提醒你!這種女婿,我們不認!”
正廳隻剩下趙霁和蘇頃,蘇頃疲累地松開去趙霁相連的五指,咬牙道:“狗東西,都到最後了還會給自己找台階!”
趙霁倒了杯茶,端給蘇頃。“喝點順順氣。”
蘇頃接過一飲而盡。
趙霁蹲下,就要去撿碎裂的瓷片。
“你别碰,一會兒叫人來掃就行了,額頭我找春芸拿冰塊來,給你冰敷一下。”
她坐回椅中,朝趙霁招手。“過來,我看看。”
手指輕柔撥開他的發絲,露出已經發腫的傷口。蘇頃眼裡劃過一絲不忍。
“很疼吧。”
趙霁搖搖頭,“謝謝。”
蘇頃不明白謝字何來,“謝什麼?”
“想起蘇老闆說的流言如刀。我高估了自己。有些事情承受起來難于上青天,蘇老闆是又救了我一命。也可想而知,你一路走來……”
他忽然止住話音,他不想感慨她有多辛苦,也明白蘇頃不需要。
蘇頃不在意地揮揮手。“越想成事,就越要承受,正常。”
趙霁垂眸,“因為知道其中的艱辛,所以才要保護别人。”
“你不也一樣?”蘇頃托腮看他,“當初我問你從城西小攤聽過我什麼,你也是為了顧及我心情,所以撿了好聽的說。”
趙霁搖頭。“他們說蘇老闆是天生商人,隻信财神爺,嗜财如命,雷霆手段,冷酷無情。但這在我看來,也不算不好聽。”
蘇頃眉眼柔和了一些。
“陪我回屋吧,我想起我那屋正好有金瘡藥。”
二人一路,蘇頃在前,趙霁在她側後,緊緊跟着。
天高雲淡,蘇頃歎出一口郁結的氣來,突然想一吐為快。
她也這麼做了。
“你說的那些話,天生商人是對的,這世上隻有我不想做的買賣,卻沒有做不成的,隻信财神爺也是對的,就算拜了再多神佛,隻有财神爺能讓她看到效果,至于嗜财如命……自從我認識到再多的錢也無法轉換這世間百态,禁锢思禮教時,我便不再愛錢了。”
趙霁想了想。
“你指的是對女子的?”
蘇頃點點頭。
“我掙錢最初的目的就是想讓娘能夠在爹面前擡起頭來,然而娘還是一如既往,想當初我将銀子扔到桌子上,告訴娘有錢了,不用再靠着爹繼續低聲下氣了,就算和離也沒什麼。然而娘卻搖搖頭,還說什麼爹已經變很好了的話。”
她眼裡諷刺尤甚。
“很好就是吃完飯不再因為一點小事就打罵,這就是變得很好的含義?我不解,這輩子我都不解,但無可奈何,那時我也突然認識到,就算我能提供再多的條件,也無法改變原有的禁锢,娘也隻是在禮教之下,被教導遵循長大的平常婦女罷了。”
察覺到身後人的沉默,蘇頃笑道:“你是個男人,同你說這些你也無法體會,就當我随便發發牢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