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薛亭江道:“少爺,老爺說,你若回去,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你還是薛家的少爺。”
薛文卿定定看了薛亭江一會兒。
“我要是不回去呢。”
薛亭江歎口氣,“少爺,你沒去過外邊,要是沒了薛家,你活不下去的。”
薛文卿笑道:“我都跟了蘇老闆,還有什麼活不下去的。再說……”
“夠了。”蘇頃無聊打斷他。
周圍人窸窸窣窣,蘇頃一直覺得看熱鬧和與茶館子看戲并無甚區别,甚至還不用付錢。
以往對這種行為她是瞧不上的,哪隻如今正需要這些。
她提高音量,一口氣對着四周看熱鬧的人把話說完。
“今日還請各位做個見證,我蘇頃,平生最恨的便是别人因自家破爛事招惹到我。關于前幾日薛公子落水一事,我被污蔑為始作俑者。如大家所見,我這個始作俑者正和應被我推下水的薛公子一起同遊樂湖,目的不再其他,皆是為了引出真正的兇手,而真正的兇手就是你!”
她擡起眼皮,目光射向薛亭江。
人群嘩然。
薛亭江絲毫沒有被戳破的慌亂。
“蘇老闆可有證據?”
蘇頃樂了,“無需證據,我說你是兇手,你就是兇手。”
“那可就是耍無賴了。”薛亭江也笑了。
“蘇老闆不能為了給自己脫罪,就随便瞎指人啊。除非我家少爺看見是我推了,或者誰證明是我推了。可惜,少爺落水那會兒,我正在老爺身邊。而且,我若是有嫌疑,老爺自不會放過我,根本輪不到你來。”
他語氣裡連最基本的尊敬也無,隻有輕蔑。
蘇頃有點子好奇,他何至于輕蔑。
但好奇歸好奇,她也并不是一定要知道。
她微笑,順着他的話說:“他可能也沒打算放過你,隻不過想通過你先把我弄下來再說,否則,也不會讓你找人過來殺我。”
看熱鬧的人紛紛睜大雙眼,交頭接耳起來。
薛亭江表情未變,“我可沒有,許是蘇老闆仇家多,是别人做的,賴在我薛家頭上。”
蘇頃雙臂環胸,上前幾步。
趙霁眼皮動了動,緊随着她的步伐。
蘇頃看着薛亭江的假臉,說:“你們連從小一直陪伴着薛公子的貼身小厮薛望山都能一怒打死,殺我又算什麼?”
薛亭江眼神晃動,飛速瞟了一眼隐于陰影中的薛文卿,猶豫片刻,末了低聲道:“那是他犯了錯。”
蘇頃追問,“他犯了什麼錯?我想薛公子應有權知道。”
她扭頭看向薛文卿,後者不發一言,眼裡晦暗不明。
薛亭江突然笑了幾聲,“等少爺回去,我自會向他說明。”
“我要現在知道。”
薛文卿終于開口,他踱步走到薛亭江面前。
薛亭江沉默少頃。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他說出答案時,他卻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對着薛文卿磕了三個頭。
“請少爺原諒小的!”
蘇頃和趙霁不約而同皺眉。
薛文卿則眼裡更顯凄涼。
薛亭江磕完,揚起頭,高聲怒嚷道:“因為他看管不力!因為他任由這個妖女蠱惑你!”
蘇頃挑眉,感覺新奇,這世間還是第一次有人稱她為妖女。
“之前這個女人和你推杯換盞,對你誘之以情,因為這個女人你日夜不能寐,哪知她成了親,耍了你,你自此郁郁寡歡,如果少爺對死去的望山還有一點情分的話,就和她斷了吧,莫要再執迷不悟了!”
所有人被這突來的轉變吓到。
“你胡說八道什麼!”趙霁怒斥。
“少爺!”
薛亭江聲淚俱下。
他恨恨轉向蘇頃,“都是你!你沒有廉恥在先,沒錢時勾引我家少爺,想攀上薛家這門親,讓我家少爺給你拉生意!”
“真是滿嘴胡言!”趙霁氣急,想要上前,被蘇頃按下。
“不要動。”
趙霁緊閉着唇,拳頭攥得死白,隻得繼續看薛亭江擺弄是非。
“少爺。”薛亭江抹走淚水,“夫人還等着你回去吃飯呢,這機會本就是夫人争取來的,你若不回去,夫人恐會傷心至極,老爺震怒,後果不堪設想啊。
薛文卿臉色白了幾分,蘇頃眼裡劃過一絲譏諷。
對此,看熱鬧的人就像牆頭草,風往哪吹他們往哪倒,“對與錯”的天平不斷傾斜。
于他們而言,新的話比舊的話來得更有說服力,好似時間越新,就愈接近“真相”般。
薛亭江的哭訴告一段落。
蘇頃拍拍手,清脆利索的聲音在一衆嘈雜之中顯得格外突兀,她滿是佩服道:“不愧是薛老爺的親信,編的故事實在是妙,我竟不知先前與我洽談的生意老闆居然是看在你家浪蕩少爺的面子上來的,回頭定要好好問問他們才是。”
薛文卿如夢初醒,急忙道:“蘇老闆,他說的……”
“薛公子,你跟我講什麼。”蘇頃一臉冷漠。
他若是站在她這邊,方才薛亭江胡言亂語時就該立刻制止,但他沒有做,他已經錯過了發言機會,她也再不會給他了。